李母將青瓷湯匙遞過來時，李木子雙手接過說了聲"伯母費心了"，指尖被熱湯碗燙得微微發紅。
    "聽小路說，你愛吃魚。"李振邦用公筷夾了段鯽魚腹肉放進李木子碗裏，魚皮上的蔥段跟著抖落下來，"這是今早剛從太湖運來的。"
    李木子用筷子尖小心撥開魚刺："伯父對食材這麽講究。"
    "他呀，連公司食堂的鱸魚都要親自試菜。"王雅茹笑著給丈夫添了半碗醃篤鮮，湯汁在碗沿晃出金黃的油花，"上次采購部換了家供應商，老爺子愣是讓人退了二十箱凍貨。"
    李關路突然在桌下碰了碰李木子的膝蓋，衝她擠了擠眼睛："快嚐嚐這個肴肉，我媽每次做這個都要守著鍋熬上半宿呢。"
    水晶般的肉凍在筷尖顫巍巍晃動，李木子咬下時聽到清脆的"咯吱"聲。王雅茹期待的目光讓她硬生生把"有點鹹"咽了回去，笑著說了句"入口即化"。
    飯吃到一半，管家捧著雕花漆盒進來。王雅茹擦淨手，打開盒蓋時金絲楠木的香氣漫了出來："這是給木子的見麵禮。"
    盒子裏躺著對羊脂玉鐲，在亞麻桌布映襯下泛著溫潤的光。李木子剛要推辭，李關路已經拿起鐲子往她腕上套："我媽年輕時就愛屯這些，庫房還有十幾對呢。別說不要，不要白不要。"
    "小路！"王雅茹嗔怪地瞪兒子，轉頭對李木子解釋："不算是什麽貴重東西，無論你們將來怎麽樣，這就當是個念想吧。"
    李木子摸著微涼的玉鐲，感覺手腕突然沉重起來。她餘光瞥見李振邦放下湯匙，瓷勺碰在碗沿發出清脆的"叮"。
    "伯母，這太......"
    "收著吧。"李振邦忽然開口，指節在桌麵上敲了敲，"畢竟小路是第一次帶姑娘回家。"
    李關路突然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拖出短促的摩擦聲："爸，我們下午約了診所巡檢。"
    王雅茹正要夾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不是說好等螃蟹......"
    "真得走了。"李關路繞到李木子身後，手掌虛扶在她椅背上，"新進的消毒設備今天調試。"
    回程車上，李木子反複摩挲著腕間的玉鐲。李關路單手扶著方向盤，等紅燈時突然笑出聲："這下可得到我爸媽的親口認證了，我是第一次帶姑娘回家。"
    李木子擠出一絲微笑，“可你沒聽到，他們還加了一個畢竟！他們的話裏埋了好多釘子，釘眼都露到外麵了。”
    紅燈轉綠，車輪碾過斑馬線時濺起細碎水花。李關路食指在方向盤上叩了兩下：“是你想多了，那不過是很正常的一句話嘛。”
    "其實可以吃完螃蟹......"男人和女人的思維模式向來有區別，李木子無意爭執，轉移了話題。
    “我怕再不走，你該坐立不安了。"李關路伸手調低了車窗，"你每次緊張都會揉左手虎口，今天那塊皮膚都要被你搓破了。"
    李木子聞言，緊緊握住了交握的雙手，心中湧起一陣暖流。
    車窗外，梧桐樹影掠過，投在她泛紅的耳尖上，增添了幾分嬌羞。
    她能感受到他對她的愛意和關懷，每次都能注意到這些細微之處，讓她深深感動。
    她心裏在想，該是多大的幸運，才能遇見這樣一個他呀！
    管家撤走青瓷湯碗時，王雅茹用銀簽子戳了塊蜜瓜："倒舍得用那雙不沾陽春水的手給人戴鐲子。"
    李振邦解開襯衫第二顆紐扣，往紫檀圈椅裏靠了靠。
    保姆進來收走果盤，王雅茹用指甲刮了下桌沿："但那姑娘吃飯總先咬筷子尖，接湯碗時，左手小指都翹起來了。"
    李振邦站起來，起身走進書房。"他要是真娶個賣水果人家的女兒，以後董事會上我怎麽抬頭？當初就該直接送他去念商科。"他攥著窗簾的手指關節發白，"現在倒好，寧可天天給人看牙結石也不肯碰財務報表。"
    "上個月徐行長太太還說她侄女剛從多倫多留學回來，可問題是以前我也試過。"王雅茹啪地合上首飾盒，"上上周還特意讓建工集團的陳太太帶女兒來喝下午茶，他倒好，接到電話說診所來了急診患者，跑得比兔子還快。"
    李振邦合上剛翻了幾頁的財經周刊，“年輕人圖新鮮，也能理解。”
    "那是。"王雅茹把手上的玉鐲往腕子上推了推，"等見過真正的大家閨秀，就知道什麽是好的了……"
    蟬鳴突然聒噪起來，金魚在石臼裏甩尾濺起水花。李振邦走到門口又回頭："記得把太湖蓴菜寄兩箱給陳家。"
    王雅茹望著水池裏驚起的紅鯉，幽幽地想："哎，那對鐲子還是我結婚時三舅姥爺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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