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慘白的燈光刺得陸勵成睜不開眼，他死死攥著繳費單。
    走廊盡頭傳來邱淑貞壓抑的啜泣，像把生鏽的鋸子反複拉扯他的神經。
    李木子癱坐在塑料椅上，婚紗裙擺沾滿灰塵，睫毛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珠，“怎麽會這樣？早上還好好的……”
    她緊握著李關路的雙手喃喃自語，聲音裏滿是絕望。
    半小時前，林思婉在救護車上陷入昏迷，心電監護儀刺耳的警報聲仿佛要將陸勵成的心髒絞碎。
    此刻，他望著緊閉的搶救室大門，回想起婚禮上林思婉戴著珍珠發飾的笑顏，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陸先生？”護士的聲音驚醒了恍神的眾人，“患者已經轉入 icu，醫生在會診室等家屬。”
    當主任醫師將診斷報告推到眾人麵前時，陸勵成隻覺耳膜轟鳴，“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幾個字在眼前炸開，像無數鋒利的刀片劃過心髒。
    “怎麽可能？”李木子突然站起，婚紗拖尾掃翻了桌上的水杯，“我們上周還一起試婚紗，她平時連感冒都沒有……”
    主任醫師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語氣沉重：“急性白血病發病隱匿，部分患者早期可能沒有明顯症狀。但現在情況危急，必須立刻開始化療。”
    他調出 ct 影像，指著屏幕上模糊的陰影，“癌細胞已經開始擴散，目前最有效的治療方案是骨髓移植。”
    邱淑貞的膝蓋突然發軟，林國安眼疾手快扶住她。
    “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兒。”邱淑貞抓住醫生的白大褂，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她才 28 歲，她還有那麽多事沒做……”
    陸勵成喉嚨發緊，想起幾天前林思婉靠在他肩頭說“餘生，我們要好好在一起”的模樣。
    此刻，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沙啞卻堅定：“化療的副作用有多大？骨髓配型成功率是多少？”
    “化療會導致脫發、免疫力下降，長期用藥可能影響髒器功能。” 醫生調出數據報表，“直係親屬配型成功率在 25 左右，中華骨髓庫的非親緣配型概率隻有幾萬分之一。”
    “我來！”李木子突然抓住醫生的手臂，“我要試試，說不定能配上！”
    醫生歎了口氣，“親緣關係越近，配型成功幾率越高。但你們可以先做 ha 分型檢測。她有沒有兄弟姐妹？一般來說，兄弟姐妹配型成功幾率更高。”
    陸勵成的心髒瞬間沉了下去。她是獨生子女。
    “我們……我們夫妻倆呢？”邱淑貞的聲音帶著顫抖。
    醫生搖搖頭：“父母與子女是半相合，移植效果遠不如全相合，而且排異風險極高。最好的希望，是兄弟姐妹或者……骨髓庫。”
    林國安突然想起什麽，顫抖著掏出手機：“我聯係老家的親戚，馬上讓他們來做檢測！”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希冀，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陸勵成機械地記錄著醫生叮囑的注意事項，鋼筆在病曆本上洇出一團團墨漬。
    當他抬起頭時，正看見李關路扶著搖搖欲墜的李木子走出會診室。
    走廊盡頭，林思婉被推出 icu，蒼白的臉上插滿管子，與幾小時前婚禮上明豔動人的模樣判若兩人。
    “思婉！” 邱淑貞踉蹌著撲過去，卻被護士攔住。
    陸勵成感覺胸腔裏有什麽東西在碎裂，他踉蹌著走到床邊，握住林思婉冰涼的手。
    “我在。” 他俯身貼著她耳畔低語，“你說過要一起去極光下跳舞，還沒實現呢。”
    深夜的病房格外寂靜，隻有心電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陸勵成坐在折疊椅上，盯著林思婉手背的留置針。
    監護儀的綠光在林思婉睫毛上輕輕顫動，她的眼瞼像被露水打濕的蝶翼，緩緩睜開。
    “水……” 她氣若遊絲。
    陸勵成慌忙擰開保溫杯，遞到她唇邊。
    林思婉吞咽的動作很輕，目光落在自己手背上交錯的膠布和蜿蜒的輸液管，突然笑了：“我這是睡了多久？婚禮蛋糕還沒切呢。”
    陸勵成小聲安慰：“隻是小意外，等你養好精神……”
    “勵成。” 林思婉輕輕蹭過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我到底怎麽了？”
    陸勵成內心極度慌張，當他把真相說出口時，林思婉隻覺得晴天霹靂。
    “所以……”她扯動嘴角，試圖把眼淚逼回去，輸液架在她突然起身時發出刺耳的晃動，陸勵成伸手去扶，卻被她用掌心抵住胸口。
    “出去吧。”她的聲音像揉皺的宣紙，“讓我一個人看看月亮。”
    陸勵成不肯鬆手，“不管發生什麽，我們一起麵對。我們說過要一起去冰島看極光，你還欠我一支舞。”
    “可是極光要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原上才能看到啊。” 林思婉終於抬頭，眼淚砸在他虎口，“我連下病床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的手掌慢慢從他胸口滑落，最後停在兩人交握的指尖，“你看，我的體溫都快捂不熱你的手了。”
    走廊裏傳來邱淑貞壓抑的啜泣，林思婉突然用力抽回手，把臉埋進枕頭。
    陸勵成站在床邊，看著她顫抖的脊背，聽見她悶在枕頭裏的聲音：“你先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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