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蛟龍藏卷,木鐸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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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忠嗣思忖片刻,隨即起身行至案前,提筆揮毫而作:
《潮陽道中采素馨寄內》
榕陰驛外駐柴車,
擷取新芳帶露斜。
桂子天香浮野徑,
素馨山色入籬笆。
三秋芹藻江湖闊,
滿袖春雲意氣加。
解道玉堂非故裏,
荊釵綰處即京華。
擱筆時,黃忠嗣滿意道:“成了,便選這首罷。“
秦虹雙手捧起詩箋,眼中漾著喜色:“黃兄此作,我娘子必然歡喜。“
黃忠嗣展顏輕笑:“弟妹歡喜便好。“
隨後斂容正色道:“弟妹年方二八,首胎既育,這兩年當暫緩生育。若欲保她康壽,至少待其雙十之年方可再孕。“
秦虹連連頷首:“黃兄金玉良言,我自當謹記。若非先前她總以"七出之條"相脅,一直鬧著......我本欲依兄所言待其二十再議。如今既已誕育麟兒,自是不急。“
“如此便好。“黃忠嗣微微點頭。
秦虹凝望摯友,慨然長歎:“與黃兄相交愈深,愈覺兄台宛若謫仙臨凡。這世上竟無你不能之事。“
黃忠嗣暗自發笑,心道:無所不能說不上,但是比宋朝人那他會的可就太多。
兩人又就著夫妻關係的話題講了一會,隨後轉到了民生政治上。
話匣子打開後,秦虹越說越憤慨,最後那些話若傳出去,怕是掉腦袋都不為過。
直至子時,話題方歇。
秦虹走後,黃忠嗣收拾一番便上床就寢。
放榜估摸著至少還得十來天,他準備明日回家看看大房二房想作什麽妖。
此時貢院內仍是燈火通明,閱卷官們正加班加點審閱試卷。
知州唐會讀到一篇文章,忽然拍案高呼:“好文章!”
一旁監察的林從文聞聲轉頭,笑問道:“正則公看到什麽好文章了,如此歡喜?”
“弘毅,你過來看看這篇策論如何?”唐會將卷子遞過去。
林從文起身走近,接過卷子細讀,邊看邊點頭道:“確實不錯。”
唐會撚須笑問:“弘毅覺得,可是你中意的那位考生所作?”
“不知。”林從文搖頭,“策論我未曾看過,難作判斷。”
“那依弘毅之見,此文該評何等級?”
“正則公這是要讓我犯忌諱啊。”林從文將卷子放回案頭,“我職責僅在監察,評分之事豈敢僭越?”
“哈哈哈!”唐會撫須大笑,“弘毅過於小心了!不過讓你品評一二,最終定等,我自有決斷,無需多慮。”
“既如此……”林從文沉吟片刻,“若讓我評,當列甲下等。此策論雖文理通達,卻失之保守,未見新意。”
“哦?”唐會笑意微斂,“如今朝中傳聞副相得聖眷日隆,變法在即。弘毅這般評判,莫非也是擁戴副相之人?”
“正則公誤會了。”
林從文肅然拱手,“下官身為禦史,隻司監察之職。至於變法與否,乃政事堂諸公與陛下聖裁之事,豈敢妄議?”
頓了頓又道,“我的意思是說此文四平八穩,少了些破立之思。”
“原是如此。”唐會麵色稍緩,捋須笑道,“不過老夫倒覺此文當列甲上。雖無鋒芒,但勝在穩妥。”
林從文頷首附和:“正則公高見,合該如此。”
而就在此時,旁邊一名閱卷官拿起一篇文章,來到唐會麵前輕聲道:“知州,此篇文章下官不敢定奪,您看看?“
唐會接過後翻閱起來。初讀時他尚滿麵笑容,但隨著閱讀深入,臉色愈發陰沉,最終怒罵一聲:“混賬!“
林從文見唐會神情驟變,驚訝問道:“正則公何故如此惱怒?“
“弘毅,你且看這!“唐會猛然起身,將試卷重重按在案上,指著其中一行字念道:“首當"開科舉實學",請於進士科外另設"牧民科",試農田水利、刑名錢穀諸實務。
取中者先赴三司戶部觀政半年,再遣往赤縣充任主簿,三年考績優異者方得實授縣令。
次宜"設流外考課",今胥吏雖通庶務,然多貪墨無狀。
當仿唐製設流外九等,歲終由通判親核其功過,積勞者可授從九品職事,如此既可收胥吏之心,亦能防其挾製正官。“
念罷拍案斥道:“未登廟堂便妄議變法,這般好高騖遠之徒,豈堪大用!“
林從文接過文章細讀,心中暗讚“好文章“,沉吟片刻道:“正則公,我觀此文不過是對考課製度提些改良,未必涉及變法根基。“
唐會聞言麵色驟冷:“弘毅欲為此子開脫?“
林從文神色如常:“正則公多慮了,我隻是未見文中有倡言變法之實。“
“此等狂悖之論,斷不可取!弘毅不必多言。“唐會拂袖歸座,繼續閱卷不再言語。
林從文暗歎可惜。
此文雖稍微有些激進,但所議改革實為務實之策。
增設牧民科不過為蔭補子弟多設一道考核,若真才實幹者何懼?
然變法還未開始,見“科舉改製“四字便如驚弓之鳥,竟將尋常建言視作副相黨羽手筆,著實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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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處,他借口出恭轉至後門。
早有差役裝束之人迎上,林從文低喝:“紙筆!“那人迅即解袍蹲身,露出後背權作案幾。
林從文手持炭筆快速書寫:【廣南公孫漕台親啟:蛟龍藏卷,木鐸蒙塵。急!......】
墨跡未幹便折入信函:“三百裏加急直送廣州轉運司!“
“喏。“差役領命隱入夜色。巡衛軍士恍若未見。
夜風掀起差役袍角,錯金腰牌映著殘月,赫然鑄著「皇城司直」四字寒芒。
林從文望著那遠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如今變法雖未正式推行,但基本章程已在朝堂激辯之中。
民間雖未聞風聲,朝野上下卻早已鼎沸。
每日廷議爭執不休,政事堂的相公們為條陳細則爭得麵紅耳赤。
連廊下當值的黃門侍從都能聽見班房內此起彼伏的聲浪。
更令人憂心的是,地方官員已隱現派係端倪。
江淮轉運使與河東經略使為鹽鐵專營之事互上彈章,兩浙觀察使與川陝宣撫使因青苗貸法之爭隔空駁辯。
諸臣不以國事為重,反借政見之名行攻訐之實,朝堂漸有朋黨相爭之虞。
他沿著青牆緩步而行。大宋積弊非止一端:去年靈州之役折損禁軍七萬,耗空三路錢糧;
歲賜遼夏的銀絹壓得戶部喘不過氣;江淮漕運年年延誤,江南織造局拖欠的貢品已積壓三載......這般千瘡百孔的江山,若不變法圖強,隻怕......
他忽然重重歎息。
轉身朝著燈火昏黃的閱卷室走去,緋色官袍的下擺掃過青石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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