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太後,也不許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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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內心天人交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阻攔當朝太後、官家生母探視昏迷的兒子?
這於禮法、於孝道,都是大不韙!傳出去,足以讓他王安石萬劫不複。
他何嚐不知章惇、林從文所言句句在理?但“孝”字當頭,這“惡人”之名……
他艱難開口:“子厚、正則,太後乃官家至親,我等身為臣子……”
“介甫公!”
章惇急聲打斷,他太了解王安石的顧慮,但此刻容不得半點優柔寡斷,“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
禮法人倫固然重要,然社稷安危、官家性命、遼東數萬將士乃至允承兄身家性命,此刻皆懸於一線!若官家真有不測……”
他逼近一步,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針,“官家尚無子嗣!嗣君必從宗室藩王中選立!
誰能保證繼位之人,會如官家這般信任允承,支持新政?
韓琦、富弼、呂公著等人必借此翻盤!我等心血,允承在遼東的謀劃,都將付諸東流!介甫公,三思啊!”
章惇最後一句話,如同冰水澆頭,徹底澆滅了王安石心中最後一絲猶豫。
他猛地想起那份染血的密信,想起官家嘔血昏迷前授予黃忠嗣“天下兵馬大元帥”的決絕托付,想起遼東前線枕戈待旦的數萬將士。一股悲壯之氣自胸中湧起。
王安石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堅定,他看向林從文,再無半分遲疑,沉聲道:“正則!你速帶皇城司親信,嚴守福寧殿!
沒有我與子厚的允許,任何人——包括太後——不得入內驚擾聖駕!
殿內禦醫、宮人,務必嚴加管束,不得傳遞任何消息!同時,”
他語氣斬釘截鐵,眼中寒芒一閃,“立即遣精幹人手,嚴密監控在京所有宗室藩王府邸!
任何人等,無詔不得擅離府邸半步!膽敢妄動者,皇城司有權先行扣押!非常時期,一切以穩定為上!”
“明白!”林從文抱拳領命,動作幹淨利落,轉身就要去布置。
“等等!”王安石叫住他,目光直視林從文雙眼,一字一句道:“正則,此乃國事!更是關乎官家安危、社稷存續的大事!今日攔駕,乃我之決斷!若有任何罪責,一切由我王安石承擔!”
他挺直了腰板,一股“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油然而生。
林從文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隨即化為更深的決然:“介甫公言重了!護衛官家,職責所在!林從文但憑吩咐!”
他不再耽擱,迅速轉身,身影融入陰影之中,隻留下幾聲低沉急促的號令。
“子厚,”王安石轉向章惇,整理了一下袍服,眼神沉靜如水,“隨我去……‘恭迎’太後鳳駕。”
他深吸一口氣,大步流星地朝著福寧殿正門方向走去,步履沉穩,仿佛前方不是萬丈深淵,而是他必須踏過的荊棘之路。章惇緊隨其後,眼神同樣堅毅。
殿外的風,似乎更冷了。
福寧殿緊閉的朱紅大門,如同隔絕了兩個世界。
門內是昏迷的皇帝和未知的凶險,門外,一場無聲的較量即將上演。
急促而略顯淩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王安石與章惇幾乎是疾奔而來,兩人的官袍下擺在冰冷的石板上拂過。
王安石麵色沉凝如水,眉宇間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決絕;章惇緊隨其後,氣息微喘。
他們剛在廊柱下站定,整理因疾行而略顯散亂的衣冠,回廊盡頭便傳來一陣壓抑而肅穆的腳步聲。
內侍尖細的嗓音帶著戰栗響起:“太後娘娘駕到——!”
鳳輦儀仗如同沉默的烏雲,在昏暗的光線下緩緩逼近。
高太後端坐其上,鳳冠霞帔在燈火映照下流光溢彩,卻掩不住她眉宇間的焦灼與憂懼。
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扇緊閉的殿門,仿佛想穿透厚重的門板,看清裏麵兒子的狀況。
鳳輦在殿門前停下。
高太後不等內侍攙扶,已自行起身,便要向殿門走去,腳步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急切。
就在此時,王安石一步上前,身影如同山嶽般,穩穩地擋在了高太後與殿門之間。
他深深一揖,聲音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阻隔之意:“臣王安石,參見太後娘娘。”
高太後腳步一頓,鳳眸瞬間抬起,淩厲的目光如同實質般射向王安石:“王介甫?你在此作甚?還不速速讓開!吾要進去看皇帝!”
王安石保持著躬身的姿態,頭卻微微抬起,直視著太後眼中翻騰的怒火與急切,臉上不悲不喜,如同古井深潭:“回稟太後,臣不敢讓。”
“不敢讓?”高太後眉梢高高挑起,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憤怒,“你王介甫想幹什麽?攔著母親探視病危的兒子嗎?!莫非這殿內,有什麽見不得光的東西,怕吾看見?!”
周圍的空氣瞬間凍結。
皇城司的守衛們雖依舊肅立,但氣息明顯更加緊繃。
王安石迎著那幾乎要將他洞穿的怒火,聲音依舊平穩,卻字字清晰,如同重錘砸在冰冷的地麵:“太後言重了。
殿內唯有禦醫與忠心宮人,竭盡全力侍奉官家。臣不想幹嘛,也絕無此心。臣阻攔,隻因禦醫有嚴命!”
他略一停頓,加重了語氣,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官家龍體沉屙,心血大損,神思混沌,此刻最忌驚擾!
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都可能引發不測之危!
太後娘娘愛子心切,天日可鑒,然此刻進去,官家見母心切,情緒必然激動,此乃禦醫斷然禁止之大忌!
臣非敢阻攔太後探視親子,臣是不敢拿官家的性命安危,做冒險!臣不允許官家處於任何一絲危險的可能之中!”
“危險?”高太後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但那笑聲裏充滿了憤怒和難以置信,“王安石!你是想說……
吾會謀害自己的兒子?吾進去,對頊兒是危險?!”
她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手指幾乎要戳到王安石的鼻尖。
王安石再次深深一揖,腰彎得更低,語氣卻更加堅定:“臣絕無此意!臣萬死不敢!
太後對官家舔犢情深,天地共鑒!
臣所指危險,乃是官家此刻病體孱弱至極,任何外界刺激,無論源於何人,無論出於何等善意,都如同烈火烹油,足以釀成無法挽回之大禍!
禦醫之言,字字泣血,皆為此理!請太後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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