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西門，一個滿身塵土的人影跌跌撞撞地衝進來，正是保安團長周富貴。他帽子丟了，製服被荊棘劃得破爛不堪，臉上還帶著幾道血痕，活像隻喪家之犬。
    "讓開！都給我讓開！"周富貴推開街上的行人，直奔日軍聯隊指揮部。門口的衛兵剛要阻攔，周富貴就嘶吼起來："緊急軍情！我要見三本太君！"
    指揮部內，三本太君正在研究地圖。聽到騷動，他抬起頭，看到狼狽不堪的周富貴撲倒在麵前。
    "太、太君！"周富貴"撲通"跪下，額頭抵地，"完了...全完了..."
    三本眉頭一皺，手中的鉛筆"啪"地折斷："怎麽回事？慢慢說！"
    周富貴抬起頭，擠出幾滴眼淚："一本太君...和他帶去的皇軍...全都玉碎了！我的保安團...也隻剩下幾個人逃回來..."
    "八嘎！"三本猛地站起，椅子翻倒在地，"怎麽可能？一個中隊加上你的保安團，怎麽可能全軍覆沒？"
    "對方早有埋伏啊，太君！"周富貴捶胸頓足，"他們占據有利地形，人又多...我們中了圈套...一本太君他...他為了掩護我突圍..."說到這裏，他哽咽得說不出話來，暗中觀察三本的反應。
    三本眯起眼睛。他根本不信一本會為周富貴這種漢奸犧牲，但周富貴還有利用價值。他強壓怒火，假意安慰："周桑，節哀。一本君是為天皇盡忠，死得光榮。"
    周富貴見三本信了，哭得更起勁："太君！您要為我們做主啊！昨晚那幫土匪搶了我家，殺了我爹，家財都被搶光了...現在又..."
    三本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先回去養傷。有行動我會通知你。"
    周富貴千恩萬謝地退了出去。門一關上，三本就一腳踹翻了桌子："八嘎牙路！這個廢物肯定在撒謊！"
    幾個小時後，縣城西門又出現了一群衣衫襤褸的人。他們推著十幾輛大車，車上蓋著草席，暗紅的血跡滲透草席，滴落在塵土飛揚的路上。
    "站住！什麽人？"城門守衛喝道。
    領頭的一個二狗子顫抖著回答："是...是我們...保安團的...我們...我們把皇軍的遺體...帶回來了..."
    守衛掀開草席一看，頓時臉色煞白——車上堆疊著殘缺不全的屍體，有的沒了頭，有的四肢被砍，每具屍體上至少十幾道刀痕，根本無法拚湊完整。
    消息很快傳到三本耳中。當他趕到城門時，整條街已經鴉雀無聲，隻有蒼蠅在屍體上嗡嗡盤旋。
    "這...這..."三本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他猛地掀開一張草席，一具無頭屍體滾落在地，脖頸處參差不齊的切口上爬滿了螞蟻。
    "啊——！"三本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嚎叫，抽出指揮刀就向最近的二狗子砍去。
    刀光閃過，那個二狗子還沒反應過來，腦袋就飛了出去。鮮血噴濺在三本猙獰的臉上。
    "你們這些支那豬！怎麽保護的皇軍！"三本瘋狂地揮舞軍刀，又連續砍倒五個二狗子。剩下的二狗子嚇得四散奔逃，有個膽大的邊跑邊喊："是日本人自己打不過遊擊隊，拿我們出氣！"
    三本追了幾步，突然停下，拄著刀大口喘氣。他的軍服上沾滿鮮血，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楊明軒...老王莊...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
    保安團大院的角落裏，十幾個二狗子蹲在一起，神色惶恐。
    "媽的，小鬼子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一個年輕二狗子咬牙切齒，"我們拚死拚活給他們賣命，結果呢？說砍就砍！"
    "小聲點！"另一個年長些的製止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王文晟大哥，你說句話啊！"
    被稱作王文晟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漢子，臉上有道疤，一直沉默不語。此刻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弟兄們，我王文晟跟了周富貴十年，因為他救過我的命。這些年，我替他擋過刀，挨過槍，恩情早還清了。"
    眾人屏息聽著。王文晟繼續道："要是打土匪，打鬼子，我王文晟絕不皺一下眉頭。但給鬼子當狗，欺負老百姓..."他搖搖頭，"我不幹了。"
    "我也不幹了！"
    "對！憑什麽給小鬼子賣命還挨刀？"
    "王大哥，我們聽你的！"
    眾人七嘴八舌地附和。王文晟示意大家安靜："要跑就得有計劃。城裏到處是鬼子的眼線..."
    正說著，尖銳的集合哨聲突然響起。眾人臉色一變，不得不暫時散開，跑向操場。
    周富貴已經站在操場的台子上，臉色陰沉。他頭上纏著繃帶，卻穿著嶄新的製服，腰間別著手槍。
    "弟兄們！為皇軍效忠的機會來了！"周富貴高聲宣布，"三本太君命令，今晚做好準備，明天天一亮就出發去老王莊報仇！"
    台下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周富貴繼續煽動："這次三本太君親自帶隊，出動兩千多皇軍，還有重武器！一定要把楊明軒那幫土匪碎屍萬段！"
    解散後，那十幾個二狗子又悄悄聚在一起。王文晟壓低聲音："今晚就走！天黑就行動！"
    "王大哥，咱們去哪？"有人問。
    王文晟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隨即堅定地說："投靠今天放過我們的那支部隊。"
    "楊明軒？他會收留我們嗎？"
    "不知道。可能會殺了我們，也可能..."王文晟苦笑，"明天鬼子大軍一到，他們恐怕也..."
    "我願意賭一把！"年輕二狗子咬牙道，"就算死，也比當漢奸強！"
    "對！堂堂正正做人！"
    "大不了跟鬼子拚了！"
    夜幕降臨，保安團大院漸漸安靜下來。十幾個黑影悄悄溜出宿舍，翻過圍牆，消失在夜色中。
    他們不知道楊明軒會不會接納他們，不知道明天將麵臨怎樣的戰鬥，但他們知道——寧做戰死鬼，不做亡國奴！
    城牆下，王文晟打了個手勢，眾人一個接一個鑽過排水溝，出了城。
    "老王莊在哪個方向？"有人小聲問。
    王文晟指了指遠處隱約的山影："那邊。快走，天亮前必須趕到！"
    十幾個人影在月光下向著老王莊方向奔去，背後是黑暗的縣城，前方等待他們的，或許是死亡，亦或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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