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貨員從櫃台裏麵的一個門進入到了辦公室，然後一個四十多歲中年人跟在他後麵出來了，張大成見到這個人後心裏突然有些激動，這可能是張路行留下的記憶在作怪。
    “小夥子，你找我？”張宗學現在還有點懵，剛才工友去叫自己，說表弟來找自己，自己哪有表弟？如果是堂弟的話自己不會搭理他們，因為他們的父親，自己的堂叔給自己一家帶來的傷害太大，他雖然已經死了，但是自己不會原諒他家的孩子們。
    “你是張宗學？”張大成問了一句，張宗學仿佛間聽到了父親的聲音，他從櫃台裏麵走了出來，來到了張大成的身邊。
    “你是？”張宗學感覺眼前這個人特別的親切，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父親。
    “我叫張大成，我母親叫張蘭，母親告訴我她有一個哥哥叫張路行，老家有兩個侄子，一個侄女，囑咐我有時間過來看看”張大成看著張宗學心裏感覺不是滋味，本來是一個富家孩子，現在臉上很滄桑，一臉的愁容寫在了臉上，看來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
    “你是我姑姑家的孩子？姑姑呢？”張宗學拉住了張大成的手，姑姑比他大兩歲，小時候經常一起玩耍，但是從姑姑去了京城上學，就再也沒有了姑姑的音信。
    “我媽去世了，前些年她一直生病，記不清自己的身份，直到前年她身體不行了，可能是回光返照吧，她把這裏的情況告訴了我，舅舅、舅媽呢？”張大成問張宗學，他其實是想知道張路行老妻的消息。
    “表弟，我爹二十多年出去做生意，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我媽死了，想我爹，家裏的店讓人搶了，地也讓三叔和四叔給搶了，我和老二沒有本事……”張宗學壓抑的情感得到了宣泄，他拉著眼前這個年輕的表弟失聲痛哭。
    “表哥，表哥，我們找個地方說話，人家這麽多買東西的，別影響大家辦公”張大成拉著張宗學走到了供銷社外麵。
    來到了外麵的台階上，張宗學說了這些年家裏的情況，隻能是一言難盡，張路行離家長時間不回來，張宗學兄弟兩人太年輕，不是做生意的料，又加上動亂，店讓人家給搶了；家裏的地也讓張路行的兩個堂弟霸占，張路行的妻子心情鬱悶，又加上動亂、對男人的思念，對未來的擔心，解放前就去世了。
    張宗學和弟弟妹妹們在臨汾市裏生活，解放前生活的很難，解放後兄妹妹三人因為沒有了地、沒有了鋪子，成分劃定成了雇農，因為界定成分要看他們46年以後的資產情況，他們絕對是無產階級，啥也沒有。
    他們兄妹三人都上過學，政府當時也缺人才，解放後給三人都安排了工作。
    雖然有工作，但是一家人生活的並不好，主要是家裏的孩子多，張宗學有五個孩子，四子一女，大兒子、二兒子都結婚了，也都有了孩子，但是他們都沒有正式的工作，一家的生活很拮據；他弟弟張宗成的情況也差不多，妹妹家的情況能稍微好一點，因為妹夫也有工作。
    “表弟，你中專畢業？還成了副主任？你是聰明的，和姑姑一樣，我們這些人都不行，孩子們也沒有一個成器的”張宗學歎了口氣。
    “表哥，你們住在一起嗎？和小表哥還有表姐他們”張大成也歎了口氣，老子本事很大，結果孩子們都是廢物，到了孫子輩更差勁，這是啥事呀？
    “我和宗成住一起，還是解放前我爹給買的那個院子，村裏的房子我也沒守住，先讓三叔搶了去，三叔被槍斃了後，政府又給沒收了，成了村裏的小學，我愧對先人”張宗學又流淚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果店鋪、地還有大宅子都在你手裏，說不定槍斃的人就不是三舅了，這是他的命，也是你的命。我去看看侄子、侄女們，我開車來的，行李都放到招待所了，第一次上門，我得帶點東西去，我車上有東西”張在成站了起來。
    “不用客氣，都是一家人，你自己一個人生活也挺難的，表弟，我們的命咋這麽不好呢？”張宗學又流淚了，他也不明白自己母親去世後再也沒有流過淚的他，已經在小表弟麵前哭了三次了。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我們命該如此，你和領導打個招呼，我們一起去招待所吧”張大成的心裏也不是滋味，他接收了張路行的記憶，張宗學他們就是自己的孩子，孩子們過的不好，父親的心裏當然不是滋味。
    張宗學擦了下眼角的淚，在同事們驚訝的眼光中到了辦公室，和領導說了一下，然後又出來了。
    “表弟，你還會開車？你自己出來的？從京城到這裏這麽遠……”坐到了車上，張宗學一直問這問那，對車上的東西都特別的好奇。
    張大成準備了很多禮物，三家三份禮物，張宗學有兩個孫子一個孫女，張宗成有一個孫子，他單獨準備了紅包，另外他還拿了一袋麵粉，十來斤肉，是今天晚上吃飯用的，張宗學他們沒有招待客人的能力。
    這個地方張大成的記憶裏很熟悉，這本來是用來臨時落角、當倉庫的地方，結果現在成了孩子們住的地方，幸好當時房子不貴，麵積也夠大，要不然還真住不開這麽人。
    有時候就會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人沒有十全十美的，有錢人往往後代不旺；家裏窮的卻一堆的兒子；人財兩旺的也有，但是身體就不怎麽好；但是有的人窮的連飯都吃不上，卻沒有一點疾病。人家說的對，人生不能太圓滿。
    張路行也沒有想到他會有八個孫子吧，他這麽努力幹什麽？不就是想給後代創造更好的條件嗎？再發大財，結果後代的財沒有守住，卻成了雇農，保全了性命，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