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
    像是古井中毫無波瀾的死水。
    又像是風雨將臨的前兆。
    獵獵強風吹過。
    帶起趙亦凝的衣角和頭發。
    她和趙天逸麵對麵站在墓碑前，沉默許久，微微張嘴。
    空氣穿過喉嚨，發出幹啞的聲音：
    “怎麽會...”
    事情怎麽會是這樣？
    向東太祖害的趙天逸一家家破人亡，甚至把他們趕出了趙家莊。
    這...
    一瞬間。
    趙亦凝的腦中閃過了諸多的畫麵。
    那是她和趙向東在一起時，趙向東的臉。
    那張臉是那麽的慈祥仁厚，溫和如水。
    深邃的眸子中仿佛有繁星在其中閃爍。
    不管麵對誰，都笑臉相迎，不擺任何架子。
    和他相處的日子，是趙亦凝記憶中最開心的日子。
    其更是趙亦凝心中，地位與她父母一樣，是她最重視，最重要的人！
    可現在。
    到了趙天逸的口中，趙向東竟然就變成了一個欺世盜名，無惡不作之人！
    趙亦凝實在是想象不到。
    趙向東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不可能！”
    “我不相信！”
    “你在騙我！”
    “向東太祖不是這樣的人！”
    趙亦凝無法接受這件事，當即駁道。
    對此，趙天逸並不意外。
    因為他早就知道，像趙亦凝這般從小在趙向東身邊長大，被趙向東‘荼毒’的人，是不可能相信他所說的話。
    隻是，知道雖然歸知道。
    看到趙亦凝這麽果斷的否定了自己。
    趙天逸的心中仍是不免升起了一股無名火。
    同時對趙向東也越來越恨！
    憑什麽你這個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畜生，能夠引得這麽多人的信服！
    反倒是他這個受害者，哪怕是說出實話來，都沒有人相信？
    難道就隻是因為你的名氣大嗎？！
    念及於此，趙天逸看向看向趙亦凝，冷哼一聲：
    “信也好，不信也罷。”
    “我說的就是事實！”
    “你一個連是非都分不清的走狗，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質疑我？！”
    “至於趙向東那個人麵獸心，豬狗不如的畜生，別以為他死了這件事就結束了。”
    “早晚有一天，我會親手撕碎他的偽裝！”
    說罷，他便轉過身來，就要離開這裏。
    而聽著他的怒罵。
    趙亦凝也不是泥做的，她也有三分火氣。
    於是上前，一把抓住趙天逸，麵色陰沉：
    “這句話我還給你，別以為你是趙家莊的人，就可以對向東太祖不敬，口出狂言。”
    “你給我說清楚，什麽叫走狗，什麽又叫人麵獸心，豬狗不如？！”
    罵她，趙亦凝可以忍受。
    但罵趙向東，這絕對不行！
    見此狀，趙天逸的眸中閃過一抹寒光。
    他對趙亦凝這個‘走狗’的忍耐已經達到的極限。
    如今，趙亦凝竟然還抓著他不放。
    就在他準備對趙亦凝出手的時候。
    “喂，你們兩個，幹什麽呢？”
    “烈士陵園是烈士們安息的地方。”
    “誰允許你們在這裏打打鬧鬧的？”
    一聲怒斥從不遠處傳來。
    趙亦凝和趙天逸紛紛看去。
    便見到一個臂上綁著紅袖章的陵園管理員站在不遠處，怒視著他們。
    顯而易見，趙亦凝和趙天逸剛才的爭端，他都看在了眼裏。
    聞言，趙亦凝這才想起了自己在哪兒，鬆開了手，道歉道：
    “不好意思，我剛才有些激動了。”
    趙天逸也默默收回了他那已經醞釀好的靈力。
    不過他卻沒有道歉，隻是悶哼一聲，便徑直離開了這裏。
    對此，那管理員也懶得多說什麽。
    其看向趙亦凝，道了句‘下不為例’。
    便轉過身去，繼續巡邏起來。
    見此狀，趙亦凝本想再找上趙天逸，把剛才的事跟他說個清楚。
    卻發現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趙天逸就已經消失在了她的視野之中，再尋不到其蹤跡！
    “好快的速度。”
    “他也是五品武王巔峰？”
    回憶著剛才她從趙天逸身上感受到的那股靈力波動。
    其濃鬱程度，與她不相上下。
    這足以說明趙天逸的實力，已然來到了半步六品武帝。
    而這般實力，加上其清華武大學生的身份，以及其突然出現在這裏。
    “他也是本次全國高校大比的參賽者嗎？”
    趙亦凝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喃喃自語，沒有去追。
    因為她明白。
    有著這一層身份在。
    她們倆遲早會在賽場上相遇。
    而在此之前...
    趙亦凝掏出手機，看著手機上，趙元化的聯係方式，眼睛眯起。
    ......
    ......
    半小時後。
    酒店裏。
    “亦凝，這麽快就回來了？”
    “不再逛逛？”
    站在酒店樓下，看著那離開了僅僅一個小時就回來的趙亦凝，陳教授忍不住問道。
    不是，你這未免也太快了吧。
    玩了一個小時就回來，這玩了個啥啊？
    對此，趙亦凝神色平淡：
    “不了，遇到了一些事，已經沒興致玩了。”
    發生了趙天逸這一檔子事。
    令她心中僅剩不多的那一點興致，都蕩然無存。
    此時此刻，她現在隻想搞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趙天逸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聞言，陳教授自然也聽出了這是在趙亦凝外出遊玩期間，遇到了什麽事。
    於是沒再多說什麽。
    隻是將房卡交給了趙亦凝，而後便目送著其走上樓。
    回到房間後。
    趙亦凝所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聯係趙元化。
    “嘟—”
    “嘟—”
    隨著漫長的忙音從手機中傳來。
    約莫過去了一分鍾，電話才終於被接通。
    因為是打的視頻。
    趙亦凝能夠清楚看到趙元化那邊十分熱鬧。
    趙元化喝的臉色通紅，眼都迷離了。
    見到他，趙亦凝那一直冷淡的神色，這才有了些許的緩解：“村長，您又喝酒了。”
    聞言，趙元化撓著頭哈哈一笑：“沒辦法，咱們村剛剛簽下了一個大合同，高興嘛，所以就慶祝一下。”
    隨後就從對著宴會上的人打了個抱歉的手勢。
    便踉踉蹌蹌的走出門。
    看著趙亦凝：
    “亦凝啊，你可是好久沒給我打過電話了。”
    “怎麽了，這次是有什麽事嗎？”
    “修煉資源不夠了，還是怎麽？”
    “總之有什麽需要的，盡管給村長說。”
    “咱們趙家莊現在早就不同於往日了，富裕起來了。”
    “保證能把你供成咱們趙家莊第一個七品宗師！”
    趙元化豪氣幹雲的拍著胸脯說道。
    聞言，趙亦凝到嘴的話突然被堵住。
    因為她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趙元化對她這個小輩的關心和愛護。
    可也正是這樣。
    使得趙天逸不久前對她說的那些話，顯得是那般刺耳，那般清晰。
    一時間，她陷入沉默，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反觀趙元化。
    他則是因為喝大了的緣故，並未察覺。
    隻是想到什麽，問道：“誒，亦凝，我聽說你代表你們真定武大，前往京南那邊去參加全國大比了是吧？”
    聞言，趙亦凝回過神來，喉中發出一聲輕哼：“嗯，是的，我現在就在京南。”
    趙元化了然：
    “京南好啊，京南好，我記得小胖他現在就在京南軍區那邊服役。”
    “說起這臭小子，老子也是真氣的慌。”
    “前兩年還行，雖然聯係的不多，但起碼也能保持一個月一個電話。”
    “偶爾甚至還能回來一趟。”
    “結果到了去年，也不知道咋回事，突然就銷聲匿跡了。”
    “聯係聯係不上，打聽也打聽不到。”
    “整的我們就是想要給他買點修煉資源送過去都送不了。”
    “畢竟都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境界，沒法對症下藥。”
    “萬一他境界突破了，我們還給他送些低級的修煉資源，他用不著，那不就白費了。”
    “正好現在你到那兒了，亦凝，你改天抽空去看看唄。”
    “問問那小子這段時間到底在忙活些什麽。”
    “不求多的，最起碼讓他給家裏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啊。”
    趙元化滔滔不絕的說著。
    對於趙小胖很是關心。
    畢竟趙小胖可是他們趙家莊除了趙亦凝之外，最有天賦的孩子了。
    他作為村長，肯定不可能厚此薄彼，隻在乎趙亦凝一人，而對那參軍的趙小胖不管不顧吧。
    若真這麽幹了。
    趙元化感覺東叔都能夠從地裏麵爬出來揍他。
    聞言，趙亦凝點了點頭：“知道了，我改天就去看看。”
    隨即就陷入沉默。
    見到她這般樣子，趙元化眼睛微眯。
    隨後稍加沉吟：“亦凝，你是不是有什麽事要給我說？”
    話音落下，趙亦凝微微一愣：“您怎麽知道？”
    趙元化頓時咧嘴一笑：
    “嗬，這話說的，你這孩子都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你啥情況我難道還不知道？”
    “每回你耷拉著臉的時候，就代表著你心裏有事。”
    “而且我看你跟我嘮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吭聲說這事，想必這還是個讓你糾結無比的大事。”
    “你要是不嫌棄我這個老頭子的話，就跟我嘮嘮唄。”
    語閉，趙元化點上一支香煙。
    一臉盡在掌握的神情。
    而見他都說到這個地步了。
    趙亦凝明白，自己要是再矯情，不說，就有點不領情了。
    於是整理了一下思緒，盡量用最簡潔的語言道：“我今天遇見趙天逸了。”
    話音落下。
    趙元化頓時一愣。
    緊接著就回過神來，身上的酒勁‘嗖’的一下子就散去，他瞪圓眼睛，看著趙亦凝：“誰？趙天逸？”
    趙亦凝頷首，麵色複雜：
    “對，就是那個之前住在我家對門，後來搬走，聽說考上了清華武大的趙天逸。”
    “我今天在京南的烈士陵園遇到了他，他...他和我說了一些事，一些不是很好的事。”
    具體是什麽事。
    趙亦凝並沒有直接道出來。
    但趙元化已經明白是什麽情況了。
    “嘶~~”
    他深吸一口煙。
    神色複雜。
    在沉默了片刻過後。
    幽幽歎了口氣，聲音低沉道：
    “我們，對不起他們家。”
    “我猜的沒錯的話，他應該和你說了，東叔害了他爺爺奶奶這件事，對吧？”
    雖是問，可趙元化的語氣卻十分的篤定。
    聞言，趙亦凝沒有隱瞞，點了點頭，而後有些無措的看著趙元化：“村長，難道向東太祖他...真做了這種事？”
    “算是吧，你等會兒，這裏人多眼雜，我找個安靜的地方，跟你說一下具體的情況。”
    趙元化道，隨後就拿著手機走出了這個宴會廳。
    在彎彎繞繞找了片刻之後，尋到一出僻靜地，便坐在石頭上，說起了當年的那些事。
    整體來講，其說的和趙天逸說的差不多。
    隻不過，兩者之間，存在一些細節上的不同。
    首當其中的，便是那趙向東害死了趙天逸爺爺。
    這其實並不太準確。
    因為當年趙向東和趙天逸爺爺雖然一同踏上了京南戰場。
    但兩人卻是被分配到了兩個不同的隊伍。
    關於這一點，趙元化後續也調查過，在那公開的京南戰場檔案中，證實了這一點。
    而趙天逸爺爺之所以會死。
    這則是源於一次任務。
    據公開的京南戰場檔案記載。
    那是一場斬首任務，任務的前期很順利。
    趙向東所帶領的精銳小隊按照要求，經過艱難戰鬥，將目標斬首。
    但返回去的時候，卻遭遇了妖魔的埋伏。
    彼時的趙向東他們因為剛剛打完一場硬仗，每個人的狀態都不是很好。
    故而難以應對，死傷慘重。
    所幸趙天逸爺爺所在的隊伍就在不遠處。
    得知自己弟弟那兒出現了危機。
    趙天逸的爺爺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帶隊趕去支援。
    雖然其順利的將趙向東他們給救了下來。
    但趙天逸的爺爺，也在掩護趙向東他們撤退的時候，遭遇到了那些妖魔的襲擊，身受重傷。
    縱使趙向東在第一時間就將其送到了醫務室進行救治。
    可因為當時國力孱弱，財力不足，醫療資源極其匱乏。
    導致趙向東隻能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哥哥傷口感染，死在自己麵前。
    這便是趙向東害死了他哥哥的前因後果。
    至於趙天逸的奶奶，她也並不是因為被趙向東氣死的。
    而是無法接受自己的丈夫最後竟然落得這樣潦草的一個結局，一時間急火攻心，悲痛而亡。
    “這些，便是這件事情的全部過程。”
    “同樣，這也是東叔心中，一生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