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是真的怒了。
    雖然他沒組織百戶所士卒進行培訓，但是他們既然當兵，牛錄衙可是對他們進行過統一標準軍訓的。
    服從命令和佩戴作戰裝備這種基本的要求，都能無視？
    “百夫長，都是屬下失職……”孫吉趕緊站起來，躬身說道。
    陳平安打斷他：“你確實很失職，枉我對你的能力如此信任。”
    “百夫長，屬下辜負了……”孫吉麵現愧色。
    陳平安擺手打斷：“你的過失以後再說。按剛才的消耗速度，以及你們的射箭技術，三成的箭矢，一個衝鋒都扛不住！
    以狼群的特性，久攻不下，會采取消耗戰。他們會不停的襲擾，不讓我們休息。
    不出兩日，我們必將因身體不支和精神不支，而減弱戰力。用不了多久，狼群沒進來，我們自己就被耗死了。”
    孫吉滿後悔萬分，忽然眸中閃過堅定：“百夫長，屬下願意組織敢死隊，誓死也要為你們殺出一條血路。”
    陳平安沒有立即回應。
    他起身走到後窗前，打開窗戶，放眼望去。
    三米高的木樁縫隙外，月光下，無數雙綠瑩瑩的眼睛如同漂浮的鬼火，在遠處呈圓形將營地包圍。
    狼群與營地保持著約三十丈的距離，這個位置剛好在普通弓箭的射程之外。
    “它們在等我們的破綻。”陳平安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讓孫堅豎起了耳朵。
    陳平安忽然背起複合弓，拿起獵刀別在腰上。
    順手抄起梭鏢。
    “百夫長，你這是？”孫吉疑惑。
    陳平安神情平靜：“我和那頭狼有仇，我去引開它們！”
    “萬萬不可……”孫吉大驚失色，趕緊攔住陳平安。
    他以為百夫長與狼王有仇是借口，百夫長這是為了他們，要引開狼群，孤身犯險啊！
    一時間心裏感動至極。
    他從沒見過作為統領如此的身先士卒，就是盧老將軍也沒做到啊！
    “百夫長！”門外忽然來了一人。
    陳平安：“進來。”
    來人四十多歲，身軀魁梧。
    此人是關東獵戶張武，一旗什長。
    他的胡須上還沾著冰霜："百夫長，我在關東打獵時見過這種陣仗。它們這是要打消耗戰啊！狼群要是鐵了心圍困，能熬上七八天，甚至十天半個月。我們就是糧食夠吃，箭矢也不夠了，身體也熬不住。"
    陳平安點頭：“我們確實等不了那麽久。"
    忽然眯起眼睛："夜間溫度下降，到後半夜露水結冰，弓弦會變脆。"
    他轉向孫吉，"讓休息的人把備用衣物都拿出來，撕成布條纏在弓臂上。"
    說完，推開孫吉就往外走。
    孫吉死死拉住陳平安的胳膊，紅著眼睛對張武喊道：“幫我攔住百夫長！”
    張武都懵了：“怎麽了這是？”
    但還是擋住了陳平安的去路。
    正好堵在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孫吉：“百夫長要自己去引開狼群。”
    張武大吃一驚，張開雙臂：“百夫長，莫要如此衝動，你才幾歲，還沒和女人睡過呢，死了虧大了！”
    陳平安：“……”
    騰起的戰意差點破防。
    “百夫長，狼群異動……”就在這時，外麵有人大喊。
    三人快速跑了出去。
    狼群騷動。
    一些大灰狼跑進射擊區域，在拖走雪地上的狼屍。
    因為沒得到陳平安的命令，雖然大灰狼已經進入射程，但隊員們沒有放箭。
    孫吉驚愕：“都成精了，還知道把隊友拖回去。”
    不等陳平安說話，張武已經臉色巨變。
    顫抖著聲音說道：“它們是把狼屍拖走，作為食物……這是打持久戰的前兆。果然是要和我們耗下去！”
    孫吉和周圍聽到的兵卒，臉色發白。
    陳平安也是瞳孔微縮。
    這個細節更加印證了他的判斷和擔憂——狼群確實準備長期圍困。
    更棘手的是，顯然狼群已經將這片區域劃為了領地，它們有充足的後續補給。甚至，它們會有源源不斷的狼群補充。
    "百夫長，我們應該立刻離開組織突圍。"三旗的什長王鐵藜提議："趁著還有箭矢，殺出一條血路。"
    陳平安搖頭："夜間突圍風險太大。狼群在暗我們在明，一旦陣型被衝散……"
    他沒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未盡之意。
    林間此起彼伏的狼嚎，仿佛在嘲笑這個天真的提議。
    忽然，孫吉和張武一左一右抓住陳平安的胳膊。
    “那你也不能去！”
    “要去，大家一起去！”
    陳平安苦笑，也很感動。
    但，他必須去引開狼群。
    剛要掙脫兩人，孫吉突然大喊道：“百夫長要獨自引開狼群，給我們爭取突圍機會。我們同意嗎？”
    全員一怔，之後呼啦一聲，把陳平安團團圍住……
    “百夫長大人，你不能去！”
    “要去，我們一起去！”
    “兄弟們，我們一起衝出去！”
    喊聲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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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平安心裏很暖。
    這些人雖然狩獵經驗少，也很懈怠，但有事，是真上啊！
    這就是團結！
    太難得了。
    稍加引導，就憑這凝聚力，這支隊伍絕對是精銳。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突圍。"張武突然說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肅靜下來。
    張武指指堆在場中央的木柴：“這些是百夫長特意命令我們砍的帶有鬆脂的木材。在我們關東，鬆脂還有大用，就是點著了，可以驅狼。現在是西北風，我們點燃這些木柴，煙就會往東南飄。
    狼最怕火，也因為嗅覺靈敏，最怕煙大，特別是鬆脂的刺鼻味道。所以，朝那個方向，可突圍！”
    所有人都激動了。
    陳平安心裏歎了口氣，它早就想到了。
    白天準備柴火的時候，他就吩咐準備這些帶有鬆脂的，確實是為了驅狼。
    但就算突圍出去了，狼群還是會追上來的。
    這麽多人，那麽多狼，結局還是一樣的。
    在叢林裏，那就是狼的天下，人族逃過一時，逃不了太久。
    但陳平安點點頭，說道：“張武的計劃非常好！”
    孫吉大喜：“準備行動！”
    陳平安擺手：“不急，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這麽做。最好是白天，天黑，你們容易走散了。”
    孫吉立刻同意：“那就熬到天明，現在，大家準備鬆脂火把……”
    見有了突圍之策，百夫長肯定不會去送死了，也都不圍著陳平安了，都忙去了。
    陳平安回到帳篷裏，打開後窗，就準備離開了。
    引開狼群，是唯一的方式。
    隻是。
    “百夫長。”張武做賊似的溜了進來。
    “嘿嘿，百夫長，你是不是還想走？”
    陳平安一怔：“你剛才是故意那麽說的？”
    張武嚴肅起來：“百夫長，你真的和這個狼王有仇？”
    “你偷聽？”陳平安無語。
    張武訕訕：“我習慣了，百夫長莫怪！”
    “……”陳平安哭笑不得，沒想到給他的是這個答案。
    此人真實誠啊！
    他以為張武會說，恰巧聽到的呢。
    “百夫長，其實我和你想法一樣，引開狼群是唯一的方式。”張武目光灼灼地看著陳平安：
    “我跟你去！你不讓我去，我就喊人了！”
    陳平安差點氣死，手下都是什麽貨啊？
    但確實深深的被感動。
    這可是跟他去送死。
    “三米高的木樁，能翻過去嗎？”陳平安問道。
    張武：“費點勁，除非底下有人托著。可是你是百夫長，我不敢……”
    陳平安：“……”
    誰說我托你了，你應該托我吧?
    我還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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