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10天後，視頻通話裏的張欣榮像條脫水的魚。她癱在農大宿舍的鐵架床上，迷彩服領口泛著鹽漬，嘴唇幹裂得起皮，連標誌性的黑色馬尾都蔫巴巴地耷拉著。
    "今天我們班又倒三個...教官真把我們當新兵練啊。"二姐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
    夕夕盯著屏幕上她曬得通紅的臉頰，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書桌上的《暑病證治匯要》——舅爺自己訂的線裝書，扉頁還有他毛筆寫的"李氏杏林堂"五個遒勁大字。
    "等著，我給你寄防暑神器。"夕夕突然合上醫書，驚得隔壁床陳雨晨的薯片都掉了。
    三小時後，夕夕站在校門口"百草堂"中藥櫃前，鼻尖縈繞著熟悉的藥材香。坐堂的老先生推了推老花鏡："小姑娘要配什麽方子？"
    "清暑益氣湯加減。"夕夕指著玻璃櫃裏的藥材，"鮮藿香、佩蘭各30克，再加金銀花..."
    "且慢。"老先生突然打斷夕夕，"給什麽人用？"
    "我姐姐，農業大學軍訓，已經有輕度中暑跡象了。"
    白眉下的眼睛眯了起來："女娃娃軍訓？那得加生脈飲的底子。"他轉身取下幾個青瓷罐，"西洋參須、麥冬、五味子，再配點烏梅冰糖調和。"
    結賬時老先生執意送夕夕包荷葉："煮茶時鋪在鍋底，解暑不傷胃。"
    回到宿舍時已經日落西山。夕夕偷偷從床底掏出違規的小電鍋——這是開學舅爺送夕夕時塞進行李的"秘密武器"，鍋蓋上還貼著他手寫的"藥食同源"便簽。
    "你要在宿舍熬中藥？"陳雨晨瞪圓眼睛，"被宿管發現會沒收的！"
    "所以需要你幫忙。"夕夕塞給她一包話梅，"去樓梯口放哨，聞到藥味就說在煮涼茶。"
    清水在鍋裏咕嘟咕嘟冒泡時，夕夕將荷葉平鋪鍋底，藥材按"先花後葉再根"的順序投入。這是舅爺教的規矩：輕清者上浮，重濁者下沉。金銀花和薄荷的清香最先飄出來，接著是藿香略帶辛辣的芬芳，最後是西洋參的甘苦底蘊。
    "立揚！"陳雨晨突然慌張地衝進來，"整層樓都在問誰在煮藥！"
    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嚇得夕夕差點打翻鍋蓋。但探頭進來的不是宿管，而是隔壁宿舍的幾個女生，鼻子像小動物似的翕動著。
    "這是什麽味道？好特別！"
    "聽說你會配防暑茶？能賣我幾包嗎？"
    "我出雙倍價錢！"
    夕夕舉著湯勺愣在原地，鍋裏的水汽模糊了眼鏡片。這時手機突然震動，二姐發來一張照片：她拿著溫度計，顯示宿舍室內溫度38.6c。
    鍋裏的藥湯突然沸騰起來，如同夕夕胸腔裏翻湧的焦急。
    熬好的藥汁澄澈如琥珀，夕夕把它裝進真空袋，又翻出珍藏的冷萃咖啡濾包——這是夕夕能想到最方便的茶包替代品。每個濾包裝入適量藥材，封口處貼上手繪標簽："沸水衝泡5分鍾，加冰糖更佳~"，旁邊還畫了個二姐專屬的暴躁表情包。
    夕夕把裝好冰袋的保溫箱遞給快遞小哥時，他狐疑地嗅了嗅："這什麽茶？味道怪好聞的。"
    "張氏特供。"夕夕擦了擦汗濕的額頭，"今天能到農大嗎？"
    "加急件，下午到。"小哥麻利地貼上麵單，突然壓低聲音，"那個...能勻兩包嗎？我老婆在工地監工..."
    三天後的傍晚，手機突然瘋狂震動。二姐發來十幾條消息，最新一條是張照片：她所在的女生排舉著迷彩帽歡呼，背景裏有人拉著橫幅——"感謝中科大神醫涼茶！"
    視頻通話接通時，二姐的臉幾乎貼到鏡頭上："邵立揚！你知不知道你的涼茶在我們農大封神了？教官喝了說比藿香正氣水管用，現在全連都在問哪裏買！"
    夕夕注意到她身後書架上整齊排列的茶包袋，每個上麵夕夕畫的表情包都被畫上了愛心。
    "簡單配方而已。"夕夕推了推眼鏡掩飾得意，"舅爺說暑熱傷氣，所以..."
    "少來這套！"二姐突然打斷我，聲音罕見地柔軟下來，"藥包裏你加了桂花對不對？我們小時候中暑，奶奶就這麽配的。"
    我怔住了。原來她記得，記得那個我們一起在舅爺藥櫃前度過的夏天，記得桂花香裏奶奶說"姊妹如參芪，相扶相生"的典故。
    "周末我來找你。"二姐的語調又恢複活力四射，"帶你們全班來農大采摘園，管夠！對了...能不能再寄三十包？我們教官想給全連..."
    “不能，我把配方給你，你看著辦。”最後張欣榮把配方給了教官。
    軍訓結業典禮那晚，農大的操場灑滿了星光。張欣榮正和室友們拍照留念，突然被總教官叫住："張欣榮，李教官找你有事。"
    室友們交換著曖昧的眼神——這位負責她們班的年輕教官長相俊朗，訓練時對張欣榮格外關照已是公開的秘密。
    "報告教官！"張欣榮小跑到單杠旁立正，迷彩帽簷下還粘著汗濕的發絲。月光給李教官的輪廓鍍了層銀邊，他肩章上的星徽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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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息。"李教官的聲音比平時柔和，"軍訓結束了，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
    張欣榮心裏"咯噔"一聲。三周來，這個25歲的教官教她們格鬥術時扶過她的腰，站軍姿時偷偷給她遞過藿香正氣水，甚至因為她一句"想看射擊"就違規帶全班去了靶場。
    "教官您說。"她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
    李教官深吸一口氣，從口袋裏掏出個迷彩布包著的小盒子："這段時間，你是我帶過最特別的學生。"盒子裏躺著枚子彈殼做的吊墜，"這是我第一次實彈射擊留下的..."
    "教官。"張欣榮打斷得幹脆利落，聲音在夏夜的風裏格外清晰，"我大學才剛開始。"
    李教官愣住了，舉著盒子的手懸在半空。
    "您25歲了吧？等我畢業您都29了。"張欣榮把帽簷往上推了推，露出明亮的眼睛，"談戀愛要約會吧？要吵架和好吧？要畢業抉擇吧？"她搖搖頭，"您等不起。"
    操場遠處的歡聲笑語飄過來，襯得這片角落愈發安靜。李教官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我可以申請留校當輔導員..."
    "然後呢？"張欣榮笑了，"等我考研？等我找工作？等我想結婚？"她將吊墜推回去，"您人很好，但我對您隻是欣賞，就像欣賞《士兵突擊》裏的許三多——好看，但不想帶回家。"
    這番對話本該就此結束。然而第二天清晨六點，張欣榮被室友的尖叫聲吵醒——李教官穿著常服站在女生宿舍樓下，手裏拎著豆漿油條。
    "張欣榮！"他仰頭喊著，聲音驚起一樹麻雀，"我會證明我等得起！"
    整棟樓的女生都擠到了陽台上。張欣榮把臉埋在枕頭裏哀嚎，手機裏夕夕發來的消息適時亮起：[聽說你被軍官追求了？需要我寄點防騷擾茶嗎？]
    接下來三天，李教官變著花樣出現：第二天送的是貼滿愛心便當；第三天抱著吉他唱《當你的秀發拂過我的鋼槍》；第四天甚至動用關係，開著軍用吉普車堵在宿舍區路口。
    "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第五天傍晚，忍無可忍的張欣榮在食堂後門攔住他。
    李教官眼睛一亮："你終於願意..."
    張欣榮直接掏出手機，屏保是許哲遠穿著飛行服站在殲15前的照片——那是前兩天她跟表哥許行遠要的。夕陽給戰機鍍上金邊，年輕飛行員嘴角掛著漫不經心的笑。
    "看清楚了。"她將屏幕懟到對方麵前，"艦載機飛行員，開殲15的。人家追女生是用戰鬥機畫愛心，不是用吉普車堵路口。"
    李教官的表情凝固了。他盯著照片看了足足十秒，肩膀慢慢垮下來："你們...在一起了？"
    "關你什麽事。"張欣榮利落地鎖屏，"重點是，我喜歡的人要麽在天上飛，要麽在實驗室造火箭。"她拍了拍教官肩膀，"您很好，但咱們真不合適。"
    這場鬧劇最終以李教官申請調離農大告終。結業晚會上，張欣榮的室友起哄讓她講拒絕心得，她站在凳子上舉起果汁杯：
    "姐妹們記住！大學戀愛可以談，但別為任何人放慢腳步。我們要找的是能並肩飛行的人，不是拴住你的風箏線！"
    當晚的視頻通話裏，夕夕在屏幕那頭笑出眼淚："你真拿我大堂哥許哲遠當擋箭牌了？他知道嗎？"
    "切，他該感到榮幸。"張欣榮正往臉上敷麵膜，"不過說真的，"她突然正經起來，"我將來要找的對象，必須要理解我的..."
    夕夕突然把鏡頭轉向書桌——上麵攤開的《動物解剖學》旁邊，赫然貼著張欣榮手寫的便簽：[目標：開寵物醫院連鎖店]。
    "放心吧。"夕夕的聲音帶著笑意，"能追上你的人，至少得接的住你的手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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