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殺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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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二十五的晨霧還沒散盡,張家後院已經架起兩口大鐵鍋。許哲遠被大年拽到羊圈前時,正遇上張誠磨刀——青石上的殺羊刀每蹭一下,就濺起一串火星子,驚得圈裏山羊直往牆角擠。
    "許哥!"大年塞來把鋥亮的短刀,"你負責按羊腿!"
    許哲遠接過刀的手指微微發僵。他能在暴雨中完成航母著艦,可眼前這隻胡須打顫的老山羊,那雙琥珀色的瞳孔正倒映著他不知所措的臉。
    "讓開讓開!"許行遠表哥拎著麻繩擠過來,皮圍裙上還沾著去年宰羊的血漬,"大堂哥見過這個嗎?"他手腕一翻,繩圈就套住了羊角,動作比艦載機牽引索還利索。
    羊蹄剛捆好,欣欣已經戴著橡膠手套蹲在旁邊:"根據《動物屠宰檢疫規程》第四條..."她翻檢羊牙口的動作像在操作精密儀器,"這隻有輕微口炎,肝髒可能..."
    "完好的才能做臘羊肉!"張誠的刀尖在羊脖子上比劃,突然轉向許哲遠,"小許,接著羊血!"
    陶盆塞到手裏的瞬間,羊脖子已經噴出弧線鮮紅。許哲遠條件反射後仰——在南海驅離外國軍艦時都沒這麽緊張過——羊血還是濺到了作戰靴上,像串不規則的彈孔。
    "嘖。"張誠爸搖頭,"不會啊。”
    大年趁機把許哲遠推到剝羊皮環節。許行遠正用刀尖在羊蹄上劃圈,見他過來,故意放慢動作:"看好了,要像解飛機蒙皮似的..."
    許哲遠剛接過刀,夕夕突然探出頭:"別讓他碰刀!上次削蘋果差點..."話沒說完,許哲遠手裏的刀刃已經卡在羊皮脂肪層裏,進退兩難。
    "讓開!"恬恬擠過來搶過刀,"你們當兵的就會糟蹋好東西!"她下刀如飛,羊皮像地毯般卷起,露出粉紅色的肌理。
    許哲遠站在一旁,破舊的黑色棉襖上沾著草屑和血點,像個誤入手術室的門外漢。大年憋著笑遞來根水管:"許哥,還是衝羊腸子吧..."
    許哲遠正跟羊腸子較勁時,七舅帶著兩個兒子闖進來,老大金穀肩上扛著鐵鉤,老二金豆手裏拎著接血盆,活像兩尊門神。
    "聽說海軍大官在呢?"七舅嗓門亮得能當喇叭使,震得屋簷冰溜子直晃悠。許哲遠手裏的羊腸"啪嗒"掉進盆裏,濺起的水花打濕了金豆的褲腳。
    張誠從熱氣騰騰的鍋邊抬頭:"老七你眼瘸啊?大官在那邊洗羊腸子呢!"刀尖一指——許哲遠袖口挽到肘間,褲子膝蓋上全是血點子,活像個屠宰場學徒。
    金穀"噗嗤"笑出聲,被七舅一巴掌拍在後腦勺:"笑屁!人家是開隱形飛機的!"轉頭堆著笑湊近許哲遠,"同誌,我家這小子,高三了,大學指定考不上。"七舅蹲在血水窪邊撈起許哲遠扔盆裏的羊腸子開始洗,"想讓他跟您似的..."
    "體能怎麽樣?"許哲遠問。
    七舅道,"打小漫山追野兔,比城裏跑步機練出來的強!"
    那邊欣欣正給金豆處理刮傷的手背,聞言大聲說:"《應征公民體格檢查標準》第四章第七條明確要求..."
    "丫頭閉嘴!"七舅揮手打斷,"讓你對象說!"
    "對象"倆字炸得許哲遠耳根發燙。金穀趁機湊過來:"哥,開飛機暈不暈?"
    “七舅,瞎說什麽,他不是我對象。”欣欣驚悚的解釋。
    “不是你對象,恬恬對象啊?”七舅問。
    “也不是我對象。”恬恬抓緊撇清關係。
    “那是誰對象?總不能是夕夕的吧,夕夕才多大?”七舅明顯不相信許哲遠和夕夕是一對。
    “七舅,他是我堂哥,在我小姨夫家借住呢。讓李奶奶幫他調理身體呢。誰的對象他也不是。”許行遠出聲解釋。
    “你是行遠堂哥啊!那咱就是親戚啊。比對象關係更親近啊。”七舅更開心了。
    "噗通"一聲,金豆從棗樹上跳下來,震得晾羊皮的木架直晃悠。他比大年矮半個頭,圓臉上還帶著奶膘,軍綠色棉襖繃在肚子上,活像隻胖乎乎的田鼠。許哲遠正和七舅翻曬羊腸衣,見狀下意識伸手去扶——這動作在航母甲板上救過不少趔趄的地勤兵。
    "海軍陸戰隊怎麽樣?"七舅眼睛發亮,"電視裏那些..."
    "爸!"金穀手裏的砍刀卡在案板裏,"我遊泳隻會狗刨!"
    許哲遠擦掉濺到臉上的血點,突然問:"數學能考多少分?"
    "上次月考..."少年聲音低下去,"52分。"
    "艦艇機電兵。"許哲遠突然說,手指在空氣中畫了個渦輪形狀,"要能忍受機艙高溫,熟悉機械傳動..."
    七舅開心的搓手,"機電好!咱家拖拉機柴油機都是金穀捯飭的!"
    許哲遠從內袋掏出個小本子,撕下張印著軍艦圖案的便簽:"北海艦隊今年招輪機維護兵。"鋼筆在紙上沙沙作響,"會優先錄取有農機維修經驗的。"
    金穀接過紙條的手在發抖,羊血和機油混成的汙漬在紙角暈開。許哲遠忽然按住他肩膀:"但數學必須及格。"語氣比教官訓話還嚴肅,"艦艇渦輪轉速計算公式不能錯一個小數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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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穀:“感覺完了,夠嗆能選上。”
    正午太陽爬上棗樹梢時,許哲遠已經換了三套任務——挑羊糞時把鏟子捅穿了籮筐;灌血腸時擠爆了六節腸衣;連掛羊肉的活都被欣欣搶走:"你係的那個繩結,羊腿半夜準掉下來砸狗腦袋!"
    隻有夕夕偷偷給他留了輕鬆活——攪拌醃肉料。許哲遠認真對照她寫的配方,花椒粒數到第35顆時,身後突然傳來輕笑。
    "殲15的火控係統比這複雜吧?"夕夕把圍裙係在他腰間,手指在後腰打了個外科結,"我爸說你握操作杆的手,揉香料像在拆炸彈。"
    許哲遠耳根發燙,突然發現調料盆裏映出兩人的倒影。
    "喂!說悄悄話的!"大年突然從房頂探出頭——他正在掛臘腸,"這截羊肝怎麽切?"
    許哲遠剛要回答,張誠的吼聲炸響:"別問他!昨兒連公母羊都分不清!"
    全家哄笑聲中,許哲遠默默把花椒磨得更細了些。夕夕突然踮腳,在他耳邊說:"沒關係,我第一次解剖兔子時..."話音被許行遠的驚呼打斷——許哲遠失手打翻了辣椒罐,紅霧騰起,嗆得眾人四散奔逃。
    中午吃羊雜湯時,七舅硬把許哲遠按在主座。羊湯熱氣模糊了壯年黝黑的臉:"不指望他開飛機,能給軍艦擰螺絲都成!"粗糙的手掌拍在許哲遠背上,"總比跟我打工強..."
    許哲遠望向院角——金穀正幫欣欣搬解剖器械,少年接過手術剪的動作小心翼翼,像捧著什麽精密儀器。陽光穿過羊骨架照在他身上,肋骨影子在舊棉襖上排成柵欄狀。
    "年後還有個招飛初檢。"許哲遠掏出隨身帶的便簽本,鋼筆在紙上沙沙響,"這是地市武裝部電話。"撕下的紙頁被七舅雙手接過,老漢指尖的羊油在紙上洇出半透明痕跡。
    “這兩條路,要求都不低,看你本事吧!自己最近努努力。我也隻能幫你這麽多了。”許哲遠拍拍金穀的肩膀。
    金穀突然站得筆直,比劃了個從電視劇裏學來的軍禮。許哲遠起身糾正他手指角度時,聽見欣欣小聲嘀咕:"右肩比左肩低2厘米,體態評估要扣分..."
    七舅拎出特意留的羊腰子塞給許哲遠:"同誌,再問問...要是體檢時那個...那個包皮過長影響不?"
    欣欣的解剖剪"當啷"掉進盆裏。許哲遠戰術性咳嗽,耳尖紅得像煮熟的羊肝:"不影響,但建議...提前處理。"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幾乎吞進肚子裏。
    夕夕突然探出頭:"需要的話,我可以..."話沒說完就被許哲遠捂住嘴抱回屋了,留下七舅追著金穀滿院跑:"兔崽子明天就帶你去割了!"
    黃昏時分,院子裏終於飄起羊肉湯的香氣。許哲遠坐在角落小板凳上,正用傘繩給大年編抓羊的套索——這是他在艦隊學的手藝。繩結在夕陽下翻飛,漸漸編成個精巧的活扣。
    "可以啊!"許行遠不知何時站在身後,手裏端著羊雜湯,"比早上強多了。"
    許哲遠接過碗,湯麵上漂著的蔥花讓他想起航母上的蔬菜補給。突然聽見張誠在廚房喊:"小許!過來學切羊肉!要順著肌理..."
    夕夕在廚房門口衝他眨眼,唇語道:"這次別數花椒了。"
    晚風送來遠處零星的爆竹聲。許哲遠站在案板前,握刀的姿勢終於不再像個握操縱杆的飛行員。第一刀下去時,張誠難得沒罵人,隻是往他腰間塞了瓶二鍋頭:"臘月二十五,女婿得喝三口。"
    簷下的燈籠突然亮了,照得羊角上未刮淨的絨毛金燦燦的。大年抱著新編的套索竄上屋頂,驚飛一群歸巢的麻雀。許哲遠低頭看刀尖沒入羊肉的紋理,忽然覺得,這比著艦時對準中線容易多了。
    晚上,許哲遠幫金穀填寫報名表。少年盯著他鋼筆下的"推薦理由"欄:吃苦耐勞能連續宰羊8小時),空間感強擅長牲畜骨骼拆解),抗壓能力佳曾在暴風雨中搶修拖拉機發動機)。
    "許哥。"金穀突然壓低聲音,"要是...要是我能上艦,能看見你開的飛機不?"
    許哲遠在表格角落畫了個簡易甲板圖:"這是著艦區。"筆尖又點了個位置,"輪機兵值班時,正好能看見殲15的尾鉤。"
    金穀把表格折成方塊,藏進貼胸口的兜裏。遠處傳來七舅的吆喝:"金豆!死哪去了?給你許叔端洗腳水去!"
    許哲遠手裏的鋼筆差點飛出去——這稱呼變得也太快了。
    大年在一旁笑的肚子疼,:“七舅你可別給許哥隨便長輩份,他該不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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