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如被驚動的蟻群在坍塌的祭壇上空翻湧，薑綰扶著斷裂的青銅神樹殘枝，指腹觸到樹皮上未完全消散的量子紋路，那觸感像極了殷商祭祀時龜甲卜辭的凹陷。林教授的咳嗽聲從身後傳來，帶著金屬碎屑的腥甜，他懷裏的量子分析儀還在發出瀕死般的蜂鳴，屏幕上跳動的甲骨文逐漸黯淡成灰燼。
    “能量讀數歸零了……” 林教授的聲音比建築廢墟更破碎，“但母艦虛影消失前，我檢測到一股詭異的量子波動，像是……” 話音未落，整座大樓殘存的鋼筋突然集體震顫，扭曲成猙獰的青銅人麵，空洞的眼眶裏滲出幽藍的流體，在空中勾勒出未完成的甲骨文。薑綰的重瞳猛地刺痛，那些流體裏浮現出無數模糊的人影，穿著殷商服飾，卻戴著觀測者的量子麵罩。
    地麵的龜裂如蛛網般蔓延，將停車場的水泥地撕扯成拚圖狀。薑綰突然抓住林教授後領向後急退，方才立足之處轟然塌陷，露出深不見底的黑洞。黑洞中升起的不是黑暗，而是密密麻麻的青銅鎖鏈，每根鎖鏈都纏繞著發光的龜甲，龜甲上的契文還在詭異地蠕動，仿佛在重寫被破壞的契約。“是地下的契文源頭！” 薑綰的聲音被鎖鏈摩擦的錚鳴撕碎，“他們在強行重啟連接！”
    林教授的分析儀突然爆發出刺耳長鳴，屏幕投射出全息星圖，某個坐標正在瘋狂閃爍 —— 那是距離此地三百公裏外的龍門石窟。薑綰的重瞳不受控地泛起血色漣漪，她看到石窟中的盧舍那大佛睜開量子構成的眼睛，耳垂上的裝飾竟是微型的青銅神樹結晶。“觀測者在古代遺跡設下了備份節點。” 她握緊還在發燙的青銅劍，劍身的符文因殘留能量而微微發亮，“我們必須在他們完成獻祭前趕到。”
    量子穿梭機衝破夜色時，薑綰望著舷窗外扭曲的星雲，重瞳中不斷閃過碎片化的畫麵：龍門石窟的飛天壁畫流淌著暗金色數據流，佛像手中的法器化作量子武器，而祭壇中央，站著個身披殷商冕旒卻長著機械麵孔的身影。林教授操作控製台的手頓了頓，“薑博士，導航係統顯示前方有古代陣法形成的量子屏障，這種波動我隻在……”“三星堆青銅神壇的模擬實驗裏見過。” 薑綰接口，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血痕，“他們在用整個華夏文明的底蘊構建防線。”
    穿梭機劇烈震顫著墜入雲霧，龍門石窟的輪廓在量子迷霧中若隱若現。薑綰剛踏出艙門，便被撲麵而來的青銅氣息嗆得後退半步 —— 那不是普通的金屬味，而是混著血腥與量子能量的腥甜，像極了殷商血祭時潑灑在祭壇上的牲血。石窟前的伊河泛著詭異的紫光，河麵漂浮的不是水草，而是無數刻滿契文的竹簡，竹簡遇水即燃，火焰竟是冷冽的藍色。
    “小心！是甲骨文箭雨！” 林教授的警告聲被破空聲淹沒。薑綰旋身揮劍，青銅劍劃出的弧光與空中凝結的甲骨文碰撞，爆發出編鍾齊鳴般的巨響。她看到箭矢的材質不是金屬，而是由殷商貴族的墓葬玉器經過量子重構而成，箭頭鑲嵌著觀測者的能量晶體。當第一支箭擦過她的鎖骨，傷口處湧出的血珠竟在空中凝成微型的青銅鼎，鼎身浮現的銘文是 “殺”。
    石窟內的景象更加駭人。盧舍那大佛的金箔剝落，露出底下青銅澆築的機械骨架，原本慈悲的麵容被替換成觀測者的量子矩陣。佛像的千隻手臂同時舉起，每隻手中的法器都在釋放不同的能量：青銅鈴搖出的聲波能震碎量子護盾，金剛杵揮出的卻是現代激光束。薑綰的重瞳瘋狂解析著攻擊規律，突然發現所有武器的軌跡都對應著《華嚴經》的經文，隻是經文被篡改成了量子代碼。
    “他們在褻瀆信仰！” 林教授躲過一道激光，手中的分析儀突然發出紅光，“檢測到核心能量源在蓮花寶座下方，那是……” 話音被轟鳴聲打斷，蓮花寶座緩緩升起，露出底下的青銅祭壇。祭壇中央矗立著比人還高的龜甲，龜甲上的契文不再是普通刻痕，而是流動的量子流體，流體中隱約可見殷商先民被禁錮的靈魂在痛苦掙紮。
    薑綰的重瞳因憤怒而劇烈跳動，她看到祭壇四周站著十二尊青銅人像，造型與三星堆出土的大立人別無二致，卻穿著觀測者的機甲。為首的人像轉動機械脖頸，麵罩下的麵孔讓薑綰血液凝固 —— 那是她在魏國祭祀坑的重瞳幻象中見過的殷商祭司，此刻卻有著半張量子機械臉。“薑綰博士，你以為破壞了魔都的節點就能阻止神諭？” 祭司的聲音像青銅鍾被割裂，“三千年前的契約，是你們文明自願獻上的投名狀。”
    青銅人像們同時舉起手中的玉璋，玉璋尖端噴射出暗金色的能量束，在空中交織成巨大的結界。薑綰感覺重瞳像是被塞進了燒紅的烙鐵，每解析一道符文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疼痛。她揮劍斬向結界，卻發現劍刃接觸的瞬間，自己的記憶竟被抽取 —— 觀測者在通過契文讀取她重瞳中的所有秘密。
    “林教授！幹擾他們的能量共振頻率！” 薑綰將青銅劍插入地麵，劍柄的饕餮紋與祭壇的契文產生共鳴。林教授立刻會意，將分析儀調成最大功率，發射出與殷商編鍾頻率相同的量子波。結界出現了細微的裂痕，薑綰趁機衝進祭壇，卻在接近龜甲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她抬頭望去，盧舍那大佛的機械手掌不知何時已懸在頭頂，掌心的青銅神樹結晶正吸收著整座石窟的能量。
    “原來你們的目標不是召喚母艦……” 薑綰擦去嘴角的血，重瞳中浮現出驚人真相，“是要將古代文明的信仰之力轉化為量子武器！” 她想起重瞳中看到的殷商祭祀場景，那些被當作祭品的先民，或許從一開始就是觀測者的能量電池。祭司發出機械的笑聲，祭壇上的龜甲突然暴漲，流體組成的契文化作鎖鏈，將薑綰和林教授捆住。
    千鈞一發之際，薑綰的重瞳突然不受控地開啟深層力量。她看到了更久遠的過去 —— 在殷商之前的某個文明時期，就有人預見了觀測者的陰謀，在龍門石窟留下了逆轉契文的關鍵。她強忍著劇痛，用重瞳在龜甲上尋找那個隱藏的符號，終於在流體的漩渦中心，發現了一個形似火焰的甲骨文。那是 “毀” 字，在殷商文化裏代表著對契約最徹底的背叛。
    薑綰拚盡最後力氣，將重瞳的能量注入青銅劍，劍身上的符文全部亮起。當她揮劍斬向龜甲，劍身竟與那個 “毀” 字產生共鳴，爆發出比太陽更耀眼的光芒。觀測者的青銅人像紛紛崩解，盧舍那大佛的機械骨架也開始坍塌。在能量風暴中，薑綰看到被禁錮的殷商靈魂化作金色光點，飄向星空。
    塵埃落定，薑綰跪在殘破的祭壇上，重瞳徹底失去光芒。林教授顫抖著扶起她，遠處的天空中，觀測者母艦的虛影徹底消散，但兩人都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短暫平靜。石窟外的伊河恢複了清澈，唯有河底躺著的半塊龜甲，上麵未被完全抹去的契文還在閃爍，像是在無聲地訴說著，這場跨越千年的文明博弈，遠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