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綰躍向祭壇的瞬間，空氣突然凝固成粘稠的青銅色膠質。她的發梢結滿甲骨文冰晶，每根冰晶都在折射出觀測者母艦的虛影，那些虛影如同被困在琥珀裏的噩夢，在冰晶中扭曲掙紮。身後傳來林教授撕心裂肺的呼喊，卻被人牲塔轟然倒塌的轟鳴碾碎，無數青銅手臂如斷翅的巨鳥，裹挾著量子火焰砸向地麵。
    祭壇中央的金色晶體突然迸發刺目光芒，薑綰的重瞳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灰暗的視界中，七十二個契約符文開始逆時針旋轉，在虛空中編織成巨大的牢籠。她感覺有無數隻無形的手正在強行扒開她的眼皮，試圖將重瞳從眼眶中生生剝離。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滴落在祭壇的刹那，地麵的青銅紋路如活物般扭動，組成古老的防禦卦象。
    “薑綰博士，你以為鮮血能對抗神諭？” 麵具人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他破碎的鎧甲重組為殷商巫祝的長袍，手中握著由無數人牲顱骨熔鑄的權杖。權杖頂端的量子火焰舔舐著薑綰的腳踝，所過之處皮膚化作青銅紋路，“三千年前，你們的先祖自願獻上重瞳血脈，就是為了換取文明存續的機會。”
    薑綰的後背撞上冰冷的晶體，重瞳深處塵封的記憶突然蘇醒。她看到殷商祭壇上，戴著重瞳麵具的祭司將匕首刺向嬰兒的眼睛，那嬰兒的啼哭與觀測者母艦的引擎轟鳴重疊；又看到現代實驗室裏，自己的基因鏈與青銅神樹的量子代碼完美契合。原來從誕生起，她就是契約中注定的祭品。
    “謊言！” 薑綰將青銅殘片刺入晶體，符文與晶體表麵的紋路產生劇烈共振。整座祭壇開始傾斜，七十二個契約符文亮起刺目的紅光，祭壇邊緣的人群發出痛苦的慘叫 —— 他們的生命力正通過量子鎖鏈，源源不斷地注入晶體。薑綰從重瞳殘留的微光中看到，晶體內部囚禁著無數與她相似的瞳孔，每一隻都屬於重瞳血脈的犧牲者。
    麵具人揮動權杖，祭壇四周升起青銅方鼎，鼎中翻滾的不是火焰，而是沸騰的量子流體。流體中浮現出殷商時期的戰爭畫麵：觀測者的母艦如巨鯨般懸浮在天際，青銅戰士們揮舞著量子化的戈矛，將同胞的頭顱獻祭給天空。“這就是你們文明的真相，” 麵具人獰笑著，“重瞳不是天賦，是枷鎖。”
    薑綰的重瞳突然不受控地滲出鮮血，她想起在龍門石窟讀取到的遠古記憶。在殷商之前的文明，曾有位重瞳者將自己的眼睛封印在青銅匣中，匣上刻著：“破契者，需以瞳為匙，以魂為引。” 指甲深深摳進晶體表麵的凹槽，她將整個手掌按了上去，鮮血順著紋路注入晶體核心，瞬間點燃了所有囚禁的瞳孔。
    “林教授！幹擾符文共鳴頻率！” 薑綰的吼聲被晶體爆發出的強光吞沒。林教授在廢墟中艱難爬起，將分析儀的天線對準祭壇，瘋狂輸入從龜甲殘片解析出的反向代碼。人牲塔殘存的青銅手臂突然調轉方向，將粒子切割器對準了契約符文。當第一束激光擊中符文的瞬間，整個祭壇劇烈震顫，薑綰感覺腳下的地麵正在瓦解，露出深不見底的量子漩渦。
    麵具人發出非人的尖叫，他的身體開始透明化，顯露出內部流動的量子線路。“你以為毀掉契約就能拯救人類？” 他的聲音逐漸變得虛無，“母艦降臨的倒計時早已啟動，而你，” 他的手指突然穿透薑綰的肩膀，“就是倒計時的開關。” 薑綰的重瞳在劇痛中徹底蘇醒，她看到觀測者母艦的核心，竟是一顆跳動的、由無數重瞳組成的心髒。
    地麵的青銅紋路突然活過來，纏住薑綰的四肢。她奮力掙紮，卻發現這些紋路正在將她的生命力轉化為契約能量。千鈞一發之際，廢墟中傳來熟悉的呼喊 —— 小蘇不知何時掙脫了量子鎖鏈，抱著從人牲塔殘骸中拆下的能量核心衝了過來。“接著！” 少年的嘶吼中帶著哭腔，能量核心撞上晶體的瞬間，爆發出足以撕裂空間的衝擊波。
    薑綰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扯成碎片，重瞳中同時閃過無數個時空的畫麵：遠古文明的覆滅、殷商的獻祭、未來人類淪為奴隸的慘狀。當衝擊波觸及契約符文的刹那，她突然明白那位封印眼睛的重瞳者留下的真正信息 —— 破契的關鍵，不是摧毀契約，而是用重瞳承載所有文明的記憶，將其轉化為新的規則。
    “林教授！把所有數據導入我的重瞳！” 薑綰的聲音混著鮮血噴出，她將破損的青銅劍刺入地麵，劍身爆發出的金色光芒與衝擊波融合。林教授顫抖著將分析儀連接到她的太陽穴，無數量子代碼、甲骨文秘辛、文明記憶如洪流般湧入重瞳。薑綰的瞳孔開始膨脹，直到占據整個眼眶，她看到了觀測者的起源 —— 原來他們也是某個文明在對抗熵增時，墮落成的怪物。
    契約符文在光芒中寸寸崩解，麵具人發出最後的哀鳴，化作無數量子蝴蝶消散在空中。但母艦的虛影卻越來越清晰，雲層中傳來的引擎聲震得人耳膜出血。薑綰的身體開始透明化，她從重瞳裏提取出所有被囚禁的瞳孔力量，在掌心凝聚成新的契約 —— 那不是束縛，而是一道守護文明的枷鎖。
    “告訴所有人，” 薑綰的聲音在虛空中回蕩，將凝聚的能量球推向母艦，“重瞳不是祭品，是文明的眼睛。” 能量球撞上母艦的瞬間，整個天空被染成金色，薑綰的意識在爆炸中消散前，看到了無數雙眼睛在星空中睜開，那些眼睛屬於所有抗爭過的文明，此刻它們共同注視著觀測者母艦的殘骸，在量子塵埃中，孕育著新的希望。
    當光芒褪去，林教授在廢墟中找到昏迷的薑綰。她的重瞳恢複了正常，卻在眼角留下了青銅色的紋路，如同永恒的勳章。遠處的天空中，觀測者母艦的碎片如流星般墜落，而七十二處古跡的能量反應全部歸零。但兩人都知道，這場文明的博弈遠未結束，在宇宙的某個角落，新的威脅正在悄然生長，等待著擁有重瞳的守護者再次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