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青山縣悶熱難耐，蟬鳴穿透辦公室的空調冷氣。小李盯著手機裏"自在遊泳館開業大酬賓"的推送，手指劃過評論區裏網友拍攝的湛藍泳池照片，終於按下預約鍵。作為遊泳愛好者，他已經三個月沒暢快遊過泳了。
    更衣室裏，消毒水的氣味混著潮濕的水汽。小李將手機和衣物塞進儲物櫃，金屬櫃門發出"哢嗒"鎖閉聲。透過磨砂玻璃，他看見泳池裏幾個孩子正在嬉戲，水麵折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晃動。當冰涼的池水漫過脖頸時，他長舒一口氣，全然沒注意到儲物櫃區角落閃過的黑影。
    上岸時，夕陽正把遊泳館的玻璃幕牆染成橘紅色。小李的腳步在打開的儲物櫃前僵住——櫃門大敞，衣物淩亂，本該躺在防水袋裏的手機不翼而飛。
    "我們貼了告示的。"經理翹著二郎腿，下巴朝牆上努了努。褪色的塑膠標語在燈光下泛著油光：請妥善保管自己的貴重物品，若有遺失，本店概不負責。二十多個同樣的標語貼滿更衣區、泳池邊和前台，像一張張冷漠的嘴。
    "但櫃子是你們提供的！"小李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回蕩。經理從抽屜掏出登記簿晃了晃："入場須知寫得清楚，貴重物品自行保管。"登記簿最後一頁，小李的簽名旁印著密密麻麻的小字，在昏暗的燈光下幾乎難以辨認。
    法律服務中心的台燈亮起時，張彩嬌正在逐字掃描遊泳館的入場協議。"典型的格式條款。"她推了推眼鏡，"根據《民法典》496條，這種免責聲明必須醒目提示。"渠成順在白板上圈出關鍵法條，馬克筆重重劃過"不合理免除責任"幾個字："遊泳館收了門票，就有安全保障義務。"
    方梅的暗訪攝像機藏在帆布包裏，鏡頭對準遊泳館斑駁的儲物櫃鎖扣。當她用發卡輕輕一撬，鏽蝕的鎖芯立刻彈開，拍攝到的畫麵讓所有人倒抽冷氣。周萬全聯係到三位有相同遭遇的顧客，他們的手機、錢包和首飾都在鎖好櫃子後不翼而飛。
    "上個月剛換的新鎖。"經理麵對質問麵不改色，可監控錄像顯示，事發當天維修人員根本沒來過。更蹊蹺的是，遊泳館的監控在小李遊泳時段全部"故障"，黑屏前最後一秒，隱約可見一個穿連帽衫的人在儲物櫃區徘徊。
    網絡上，自在遊泳館丟物風波的話題熱度飆升。有網友扒出遊泳館營業執照上的法人，竟是當地某地產商的關聯公司。張忠民在工商局檔案室翻出的資料顯示，該公司名下還有三家經營異常的健身房。
    法庭上，遊泳館的律師舉起放大的免責標語："我方已盡到充分提示義務，顧客簽字即視為認可條款效力。"張彩嬌突然起身，將褪色的標語原件投在大屏幕上："這些告示貼了至少半年，入場須知的字號比合同正文小五號，完全違反《民法典》496條的提示規則！"
    當物證科專家展示損壞的鎖具時，法官的眉頭越皺越緊。鎖芯內部的金屬疲勞痕跡顯示，這是長期使用劣質材料導致的。更致命的是，周萬全找到的維修記錄證明，遊泳館三年來從未更換過儲物櫃鎖具。
    "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26條......"渠成順的聲音響徹法庭，"被告通過格式條款完全免除自身責任，嚴重侵害消費者合法權益，該條款應屬無效！"
    休庭期間，方梅收到匿名快遞。監控硬盤裏，那個穿連帽衫的人竟與遊泳館保安隊長身形相似。當警察調取保安的通話記錄時，發現他與某二手手機店老板頻繁聯係。
    審訊室裏，保安隊長抱頭痛哭："經理說丟東西是常事，反正有免責條款......"他交代，遊泳館故意使用劣質鎖具，默許"監守自盜"，再用免責聲明逃避責任。而那些丟失的貴重物品，都通過地下渠道銷往外地。
    消息傳開，遊泳館門口聚集了上百名憤怒的顧客。有人舉著褪色的免責標語，上麵被紅漆打了個大大的叉。工商局的執法車鳴著警笛駛入停車場時，經理正在銷毀財務賬本。
    判決那天，陽光透過法院的玻璃窗灑在小李身上。"被告賠償原告手機損失，並承擔本案訴訟費。"法官敲下法槌，"同時，涉案格式條款違反法律規定，自始無效。"旁聽席上，其他受害者鼓起掌來。
    自在遊泳館的招牌被摘下時，張彩嬌正在拍攝普法短視頻。鏡頭裏，渠成順指著牆上殘留的膠痕："記住，任何不合理免除責任的霸王條款，都不會得到法律支持。"評論區裏，網友們紛紛曬出自家附近商家的"奇葩告示"，話題熱度持續攀升。
    三個月後，新開的碧水遊泳館裏，智能儲物櫃配備著人臉識別係統。小李撫摸著新手機防水袋，看著牆上醒目的提示："貴重物品可寄存前台保險櫃"。泳池邊，方梅正在采訪館長，鏡頭掃過牆上的《民法典》節選條文，陽光在"公平交易"四個字上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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