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青山縣，潮濕的空氣裏仿佛能擰出水來。林文遠站在民政局門口，手裏嶄新的離婚證還沒捂熱，雨水就浸透了紙袋邊緣。三個月前的場景曆曆在目——王娟把戒指摘下來放在茶幾上，說出的那句話比金屬撞擊玻璃的聲音更冷："過不下去了，離吧。"
    此刻他攥著法院傳票的手微微發抖，墨跡未幹的"共同償還200萬債務"字樣，像一把利刃刺得他眼眶發疼。雨傘早被風吹得翻折過去，冰涼的雨水順著他的後頸流進襯衫領口，卻澆不滅心頭竄起的怒火。
    "這不可能！"林文遠衝進興華普法法律服務中心時，皮鞋在地板上拖出長長一道水痕。他將銀行催款通知摔在接待台上，紙張沾了雨水，邊角蜷曲起來，"王娟說這筆錢是進貨用的，可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賭博！"
    渠成順推過一盒紙巾，目光掃過借款合同上孤零零的王娟簽名。那個曾經娟秀的筆跡現在看起來歪歪扭扭，像是喝醉了酒的人寫下的。他注意到合同日期——正是林文遠出差廣州的那個周末，而擔保物一欄赫然填著他們共同的婚房。
    "林先生，您最後一次見到王娟是什麽時候？"渠成順用鑷子夾起濕透的合同，小心地放在吸水紙上。
    林文遠突然哽住。他想起離婚前一天深夜回家，看見王娟蹲在浴室裏，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她慘白的臉上。當時她慌張地鎖屏，說是在看網購直播。現在回憶起來，那分明是賭博網站的界麵。
    張彩嬌的指尖在鍵盤上飛舞，顯示器藍光映在她緊鎖的眉頭上。銀行流水一頁頁彈出，密密麻麻的轉賬記錄像一群嗜血的螞蟻，啃噬著林文遠的理智。
    "看這裏，"她點開一條深夜1123的交易記錄，"澳門銀河娛樂場pos機消費，單筆80萬。"滾動鼠標，更多記錄浮現："xx博彩"、"幸運賭場"、"皇冠體育"......最後一條是離婚前一周的"急速貸"借款，金額正好是200萬。
    "這些網站都偽裝成電商平台，"戴世龍摘下監聽耳機，"但我走訪王娟的牌友時，錄音筆裏錄到了這個——"他按下播放鍵，刺耳的女聲伴隨著麻將碰撞聲傳來："娟子那手氣，把房子都快輸進去了！上周又借了高利貸，說翻本後請我們去馬爾代夫......"
    林文遠的拳頭砸在牆上，相框裏的法律援助宣傳單應聲落地。他想起去年王娟突然說要創業，從他這裏拿了30萬"進貨"，現在想來那筆錢恐怕第一天就扔在了賭桌上。更諷刺的是，當時他還為妻子的"上進心"感動，特意下廚做了她最愛的糖醋排骨。
    方梅跟著林文遠來到城東的城中村時，黴味混著廉價香水的刺鼻氣息撲麵而來。穿過晾滿內衣的狹窄過道，504室的門縫裏透出電視的藍光。
    敲門聲驚動了裏麵的人，一陣慌亂的碰撞聲後，門開了一條縫。王娟的臉出現在陰影裏，曾經精致的麵容現在眼窩深陷，嘴角起了一串火泡。她下意識地遮住手腕上的淤青——那是上周高利貸催收人留下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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