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殮房異事》
    林九川站在解剖室中，他的指尖在那不鏽鋼台麵上不停地敲打著，一下又一下，敲出的節奏裏滿是焦躁。
    九龍公眾殮房在淩晨三點的時候，寒意刺骨，仿佛是一口倒懸著的巨大冰棺。蘇蟬身上裹著從更衣室悄悄拿來的白大褂，那苗家的銀耳墜在無影燈下晃悠著，投射出一片片細碎的光斑。此時，她正往唐十三的機械臂接口處傾倒消毒酒精，齒輪轉動發出的聲響和酒精液體流動時的淅淅瀝瀝聲交織在一起，在這停屍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法醫官陳啟仁輕輕推了推自己的金絲眼鏡，手中的激光筆射出一道紅點，那紅點穩穩地停在了屍體塌陷的胸腔位置，他說道：“死者鄭坤豪，年齡四十七歲，是馬來西亞籍。就在三個小時之前，他死於急性呼吸衰竭，不過呢，你們看這裏——”
    當手術刀劃開那青灰色的胃壁時，一股熟肉腐爛才有的甜腥氣味猛地鑽進了我的鼻子。隻見七枚象牙卦簽整整齊齊地排列在胃粘膜的褶皺之中，它們的表麵還覆蓋著半透明的生物膜，就像是剛剛從蠶繭裏剝出來的蛹一樣。
    唐十三的機械食指彈出了顯微鏡頭，他仔細看了看說道：“這是天火同人卦。可是，你們注意啊，這第三爻和第五爻的位置顛倒了，這是《歸藏易》裏才有的‘鬼卦’排法。”
    突然，蘇蟬緊緊抓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指甲幾乎都要掐進我守宮砂所在的位置了，她急切地說：“九川，你聽。”
    解剖台下的排水口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那淡粉色的血水竟然在逆流而上。陳法醫的瞳孔一下子收縮起來，要知道他在這個行業已經從業二十三年了，可從來都沒有見過在福爾馬林灌注之後屍體還會痙攣的情況。鄭坤豪那被掏空的腹腔正在有規律地抽搐著，就像是一具被人操縱著的提線木偶。
    “快退後！”我用力扯著陳法醫的白袍往後拽。就在這時，屍體的右手突然抓住了手術刀，那刀刃在無影燈下閃過一道冷光，然後精準地切斷了自己殘餘的胃部神經。當啷一聲，那沾著消化液的卦簽就散落在了不鏽鋼托盤上，還拚成了北鬥七星的形狀。
    陳法醫的鏡片上蒙上了一層白霧，他的手指顫抖著指向那些卦簽，聲音也有些發抖：“這些……這些象牙的紋理……是活體雕刻的……”
    我湊近了仔細去看，冷汗順著我的脊椎緩緩滑進了衣領裏。我發現每一道卦爻的凹槽裏都嵌著像毛細血管一樣的金絲，這些金絲在燈光的折射下，居然顯現出了川西地圖的輪廓。唐十三的機械臂突然發出蜂鳴聲，經過光譜分析後發現，這些金絲含有百分之九十三的黃金和百分之七的人體骨灰成分。
    蘇蟬用銀簪挑起一枚卦簽，那簪頭的蝴蝶翅膀突然開始高頻振動起來，她說道：“這是戰國時期巴蜀貴族的占卜法器。是用殉葬童子的骨髓混合金液澆築而成的，那些亡魂會永遠被困在……”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頭頂的頂燈突然就熄滅了。黑暗之中，冷藏櫃的電子鎖一個接一個地彈開，三十七具裹屍袋同時發出布料摩擦的聲音。唐十三反應迅速，他的金剛傘唰的一聲就張開了，傘麵的夜光塗層映出了從四麵八方逼近的屍影。
    “坎位！”我在混亂之中不小心撞翻了器械車，然後趕緊抓起裝著卦簽的密封袋。蘇蟬拿著銀簪在東北角劃出火星，那火星照亮了牆上的消防通道圖。緊接著，身後傳來陳法醫的慘叫聲，然後就是那種血肉撕裂時才會有的黏膩聲響。
    逃生通道的綠光指示牌在二十米開外晃動著，我朝著那裏跑去，運動鞋的鞋底打滑了三次，每一次踩到的都是溫熱的髒器碎塊。唐十三的機械臂噴出乙炔火焰，瞬間就燒焦了三具撲過來的行屍，那焦臭味和冷藏屍體散發出來的霜氣混合在一起，在鼻腔裏仿佛凝成了冰碴。
    “這邊！”蘇蟬用力踹開了通往停車場的鐵門，暴雨一下子就灌進了喉管。她的銀項圈在閃電中變得發燙，那些苗疆符咒正在瘋狂地扭曲著。我回頭看了一眼，隻見整棟殮房的外牆爬滿了蚯蚓狀的血痕，就好像是有人用巨大的筆蘸著屍血在書寫符咒一樣。
    豐田埃爾法的引擎蓋在雨幕之下泛著冷光。唐十三鑽進駕駛座的時候，他的機械臂還在不停地滴落淡黃色的屍液。我緊緊攥著卦簽袋子，手指的關節都發白了，突然我發現這些象牙的表麵浮現出了一些細小的凸起，仔細一看，那竟然是用殮文篆刻的經緯度坐標。
    蘇蟬抹開了車窗上的霧氣，說道：“北緯31°23′，東經103°19′。這是2008年汶川地震的震中。”
    車載廣播突然自動開啟了，雜音之中傳出一陣沙啞的吟唱：“三星堆下埋著活著的太陽……”這聲音和拍賣場那具青銅骨架的聲線一模一樣。我從後視鏡裏看到，五道黑影站在殮房屋頂，他們穿著繡有彼岸花的黑色衝鋒衣，為首的那個男子正在把陳法醫的頭顱裝進冷藏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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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泉道的‘收屍人’司徒玄。”唐十三猛打方向盤避開路障，同時他的機械臂彈出了微型衝鋒槍，“看來這些卦簽所指向的地方，藏著連鬼都想要的東西。”
    暴雨砸在車頂的聲音就像是無數的指甲在抓撓著車頂。我解開襯衫的第二顆紐扣，發現守宮砂的朱紅色已經蔓延到了心口的位置。就在這時，蘇蟬的銀簪突然朝著我頸側刺來，在距離動脈還有0.5厘米的地方停住了，然後挑落了一隻長著人臉的飛蛾。
    “屍語蛾。”她把那隻還在掙紮的蟲子塞進了玻璃瓶裏，“這種飛蛾專門吃剛死之人的喉骨，養蠱人會用它來傳遞遺言。”
    我看向後座微微鼓動的密封袋，隻見那七枚卦簽正在滲出淡金色的液體，這些液體逐漸凝成了一個模糊的青銅樹形狀。儀表盤顯示油箱隻剩下最後一格油了，而導航圖上，通往汶川的213國道正在滲出鮮血般的紅漬，仿佛在預示著前方有著未知的恐怖等待著我們。
    我們坐在車裏，雨刮器不停地在玻璃上刮動著，試圖掃開那如注的暴雨。唐十三的眼神專注地盯著前方的道路，機械臂時不時地發出一些輕微的電流聲。蘇蟬則緊緊握著她的銀簪，眼睛警惕地看著車窗外，似乎那些黑暗中隨時可能會竄出什麽恐怖的東西。
    我手裏緊緊攥著那裝有卦簽的袋子，心裏滿是疑惑和不安。這些卦簽到底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為什麽會指向汶川地震的震中？那個地方又到底有著什麽連鬼都覬覦的東西？還有那些黃泉道的“收屍人”，他們又在這一係列詭異事件中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
    車子在濕滑的道路上艱難地行駛著，車輪濺起一片片水花。車內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那股從殮房帶出來的寒意似乎還緊緊纏繞著我們。每一次車子的顛簸，都讓我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有什麽行屍或者其他恐怖的存在突然出現在前方。
    蘇蟬輕輕撫摸著她的銀項圈，那些苗疆符咒雖然不再像剛剛那樣瘋狂扭曲，但依然散發著一種神秘的氣息。唐十三的機械臂上還殘留著屍液的痕跡，他不時地用餘光瞟一眼那密封袋裏的卦簽，似乎想要從那些卦簽中找到更多的線索。
    而我，望著車窗外被暴雨籠罩的世界，思緒不斷地飄向那些象牙卦簽、青銅樹形狀的液體以及那沙啞吟唱中的三星堆。這一切就像是一張巨大而又神秘的網，將我們緊緊地籠罩其中，我們隻能順著那卦簽所指的方向前行，去探尋那隱藏在黑暗深處的真相，可前方等待著我們的究竟是怎樣的危險，卻沒有人能夠知曉。
    隨著車子逐漸靠近汶川的方向，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道路兩旁的樹木在風雨中搖晃著，像是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怪物。車載廣播裏的雜音越來越大，那沙啞的吟唱聲時斷時續，仿佛是從遙遠的時空傳來的詭異召喚。
    油箱的指針還在慢慢下降，我們都知道，如果在到達目的地之前車子沒油了，那我們將會陷入極其危險的境地。在這荒郊野外，四周又彌漫著如此多的詭異氣息，一旦失去交通工具，我們很可能就會成為那些恐怖事物的獵物。
    唐十三試圖穩定住車子的速度，既要節省燃油，又要盡快趕到目的地。蘇蟬則從她的包裏拿出了一些奇怪的草藥，開始在車內的角落裏布置起來，她說這些草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擋那些邪祟的靠近。我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心裏稍稍有了一些安慰，但那緊緊攥著卦簽袋子的手卻始終沒有放鬆。
    突然，前方的道路上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那身影站在路中間，一動不動。唐十三急忙踩下刹車，車子在濕滑的路麵上滑行了一段距離才停下來。我們透過車窗緊張地看著那個身影，雨水不停地打在車窗上，讓我們看不太清楚。
    蘇蟬握緊了銀簪，唐十三的機械臂也做好了戰鬥準備。我則小心翼翼地把卦簽袋子放在座位下，準備隨時應對可能出現的危險。隨著雨刮器的擺動，那個身影逐漸清晰起來，是一個穿著破舊雨衣的老人，他的臉被雨帽遮著，看不清麵容。
    老人緩緩抬起手，指了指我們的車子，嘴裏似乎在說著什麽，但是因為雨聲和廣播的雜音，我們聽不清他的話。唐十三搖下了車窗，一股冷風夾雜著雨水灌了進來，老人的聲音傳了進來：“回去吧，前麵不是你們該去的地方。”
    我們麵麵相覷，不知道這個老人是什麽來曆，為什麽要阻攔我們。唐十三問道：“你是誰？為什麽不讓我們過去？”老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重複著：“回去吧，前麵有你們無法承受的危險。”
    我心中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我對老人說：“我們必須要去前麵，那裏有我們要尋找的答案。”老人搖了搖頭，然後慢慢地轉身，向著路邊的樹林走去。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樹林的黑暗之中，隻留下我們在車裏，望著前方的道路，心中的疑惑和不安更加濃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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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們沒有被老人的話嚇退，唐十三重新啟動了車子，繼續朝著汶川的方向前進。車子在風雨中繼續前行，那未知的目的地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吸引著我們，即使前方可能是無盡的危險，我們也無法停下探尋真相的腳步。
    隨著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那種神秘的吸引力也越來越強烈。卦簽滲出的淡金色液體已經完全凝成了青銅樹的形狀，那青銅樹仿佛散發著一種古老而神秘的氣息，似乎在召喚著我們。油箱的指針已經快要見底了，我們都在祈禱著能夠順利到達目的地，解開這一係列詭異事件背後的真相。
    終於，我們看到了遠處汶川的輪廓，那片曾經遭受過巨大災難的土地，如今在暴雨中顯得更加神秘莫測。車子在快要駛入汶川境內的時候，突然發出一陣奇怪的響聲，然後緩緩停了下來。油箱徹底沒油了。
    我們下了車，雨水立刻將我們淋濕。蘇蟬把銀簪別在頭發上，唐十三的機械臂在雨水的衝刷下閃爍著金屬的光澤。我把裝有卦簽的袋子小心地放在懷裏，我們朝著那經緯度坐標所指向的地方徒步走去。周圍的一切都顯得那麽寂靜，隻有暴雨的聲音和我們的腳步聲。
    當我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發現是一片廢墟，但是在廢墟的中心，有一個巨大的坑洞。坑洞裏麵散發著一種神秘的光芒，那光芒似乎和卦簽上的青銅樹形狀的東西有著某種聯係。我們小心翼翼地朝著坑洞走去，不知道在這坑洞裏麵等待著我們的將會是什麽，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鍵，還是更加恐怖的危險？但無論如何，我們都已經沒有了退路，隻能硬著頭皮朝著那未知的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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