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暗巷喘息與暗影初窺
    衝入那條狹窄、漆黑的巷道，仿佛一頭紮進了怪物的喉嚨。惡臭撲鼻，潮濕冰冷的空氣緊貼著皮膚，每一步都伴隨著腳下踩到不明物體的令人不安的聲響。身後的槍聲和喊叫聲漸漸遠去，但這片刻的寧靜並沒有帶來安全感，反而讓那份被追獵的恐懼更加尖銳。他們知道，那隻是敵人重新定位和部署的時間差。
    蘇瑤的腳踝劇痛，每一次落地都像有鋼針紮入骨髓，她咬緊牙關，強忍著不發出聲音，身體的重心幾乎全部壓在林宇身上。林宇緊緊扶著她，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那是疼痛和恐懼的雙重反應，但他沒有停下，隻是加快了腳步，在這迷宮般的舊城區腹地尋找任何可能的藏身之處。
    這條巷中巷如同被城市遺忘的盲腸，扭曲、狹窄，兩邊是高聳的、長滿青苔的磚牆和搖搖欲墜的木板圍牆。手電筒的光束在黑暗中顯得如此微弱，隻能照亮前方幾步的範圍，更遠的地方是深不可測的黑暗。
    終於，他們在一處被幾個巨大的、腐爛的垃圾箱堵塞的死胡同旁發現了一個勉強能容納兩個人的凹陷。這裏被藤蔓和雜草遮掩，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暫時的掩體。
    兩人幾乎是跌進了這個凹陷裏，背靠著冰冷潮濕的牆壁，大口喘息著。肺部像是在燃燒，心髒狂跳不止。垃圾箱散發出的腐臭味令人作嘔，但此刻他們顧不上這些，這份令人窒息的環境反倒提供了一種詭異的安全感——仿佛連追獵者也會厭惡至此。
    “你的腳……”林宇的聲音帶著一絲緊繃的沙啞。
    蘇瑤低頭，借著微弱的光線看了一眼。腳踝已經腫了起來，輕微觸碰都帶來鑽心的疼痛。“好像……扭得很厲害。”她聲音有些虛弱，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林宇半跪下身，小心翼翼地解開蘇瑤鞋帶。在黑暗中，他憑著觸覺檢查她的腳踝。指尖觸到皮膚時，她本能地縮了一下。“忍著點。”林宇輕聲說，他的手指在腫脹處按壓，判斷傷勢。
    “嘶……”蘇瑤倒吸一口涼氣，但沒有掙紮。她知道林宇在做什麽，也相信他。在生死邊緣的搏殺後，這種簡單的觸摸和照料，反而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慰藉和安全感。
    “應該隻是扭傷，沒有骨折。”林宇判斷道，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但很嚴重，短時間走不了太快。”他撕開自己外套的內襯，將布條疊好，開始小心地為她包紮固定。“可能需要找點冰敷……或者至少用冷水衝一下。”
    “現在……”蘇瑤看向他，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沒有那種條件。”
    兩人陷入了沉默。耳邊隻有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城市喧囂，以及偶爾劃破寂靜的、令人心悸的警笛聲——他們不知道那是衝著誰去的，但本能地繃緊了神經。
    處理完傷勢，林宇靠回牆壁，蘇瑤則靠在他肩頭，試圖減輕腳踝的負擔。這份共享的重量讓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如此真實而親密，不僅僅是物理上的靠近，更是心靈上的相互依靠。
    “榕樹巷……”蘇瑤輕聲開口，打破了沉默，“那是怎麽回事？他們怎麽會知道我們在那裏？而且……那種陣仗，不像隻是為了阻止我們聯絡。”
    林宇閉上眼睛，腦海裏回放著剛才驚心動魄的畫麵。“我們可能從一開始就被盯上了。”他聲音低沉，“或者說，從我們調查方向開始觸及那個聯絡點的時候。那個狙擊手的位置，巷子裏三個人的配合，他們的武器……都是專業的。”
    他停頓了一下，思緒回到了巷子深處那麵青磚牆壁邊。“還有我在裏麵看到的。”
    “你看到了什麽？”蘇瑤急忙問道。
    “不是簡單的通信設備。那是一種帶著金屬光澤和細線的複雜設備，”林宇努力回憶每一個細節，“看起來像是在進行某種數據傳輸、或者……某種更複雜的操作。不像臨時設立的聯絡點，更像一個秘密的工作站。”
    蘇瑤的身體在他肩頭微微一僵。“工作站？在那種地方？”
    “對。”林宇肯定地說，“我們可能不僅僅是撞破了一個聯絡點，我們是闖入了‘暗影計劃’的某個秘密行動現場。”
    這句話像一塊冰冷的石頭，砸在兩人心頭。它解釋了為何他們會遭遇如此高規格的伏擊——他們不僅僅是無關緊要的調查者，他們看到了“暗影計劃”不想讓任何人看到的東西。那個榕樹巷的聯絡點，遠比他們想象的要重要得多，重要到組織不惜暴露一些核心力量來維護它的秘密。
    “所以……那些失蹤案，那些異常線索，那個地方的秘密操作……”蘇瑤的思緒開始串聯，“它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更深的聯係？那個設備，是不是和失蹤者有關？或者和組織的最終目的有關？”
    “很有可能。”林宇沉聲說，“之前的調查，我們一直在追逐表麵現象——失蹤者、作案手法、外圍人員。但那個設備，可能指向了‘暗影計劃’的運作核心或者他們的技術手段。這才是真正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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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實的冰冷又將他們拉回當下。“但現在，”蘇瑤的聲音透著一絲絕望，“我們不僅沒有接近真相，反而成了優先被清除的目標。他們知道我們是誰，知道我們闖入了哪裏。我們之前的安全屋、聯絡方式……是不是都已經暴露了？”
    林宇沉默了片刻。“很可能。”他承認這個殘酷的事實，“他們既然能提前設伏，說明對我們的動向有一定掌握。安全屋不能回了，和外麵聯絡的方式也必須全部棄用。”
    絕境感像潮水般湧來。他們被困在這座城市的黑暗角落，一人受傷，與外界失去聯係，身後是虎視眈眈的追獵者，前方是未知的危險。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蘇瑤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看向林宇，在極度的壓力下，她依舊本能地尋求著這個總是能找到出路的人的意見。
    林宇的目光在黑暗中顯得異常明亮。他緊繃的下頜線條顯示出內心的掙紮，但他很快恢複了那種標誌性的冷靜。“首先，活下去。”他語氣堅定，“利用地形，甩開他們。舊城區夠複雜，他們想徹底搜查需要時間。”
    “然後呢？”
    “然後……我們需要建立新的聯絡方式。安全、隱秘，不被他們監聽。這很難，但必須做到。也許可以嚐試那些更老派、更難追蹤的方法。”他腦海中閃過一些多年前在警校裏學到的、早已被時代拋棄的技巧，或者是一些隻存在於地下世界的信號。
    “調查方向……”蘇瑤猶豫了一下，“還要繼續嗎？關於那個設備？”
    林宇看向蘇瑤腫脹的腳踝，又想到外麵的危險。繼續調查那個設備，無疑是將自己更深地暴露在“暗影計劃”的槍口下。這是在刀尖上跳舞。
    但他同時也明白，那個設備是他們目前掌握的、最接近組織核心秘密的線索。放棄它，等於放棄了最快了解真相的機會。
    他輕輕拍了拍蘇瑤靠在自己肩上的手，仿佛在給予力量，也仿佛在征詢意見。“我們已經看到了不該看的。”他低聲說，“他們不會因為我們停手就放過我們。既然如此……”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無比堅定：“……我們不能停止。關於那個設備，我們必須知道它是什麽，他們在做什麽。那是我們的籌碼，也是我們理解這個‘暗影計劃’的關鍵。”
    蘇瑤看著他，黑暗中，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決絕和一往無前的勇氣。這份勇氣並非無謀，而是基於對現實清醒認知後的選擇。她受傷的腳踝在抽痛，身體疲憊不堪，但內心深處，一股暖流湧過。在這樣的絕境下，能有一個人與她共同麵對，共同承擔，這種感覺如此強烈而珍貴。她緊緊靠著他，輕聲說：“好。一起。”
    這份簡單而沉重的承諾，在腐臭彌漫的狹小空間裏，仿佛有了千鈞之力。他們的信任和羈絆，在鮮血和危險的洗禮中，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固。
    “腳還能撐住嗎？”林宇問。
    蘇瑤試著活動了一下，劇痛讓她咬緊牙關，額頭青筋暴起。“慢點走……應該可以。”
    “好。”林宇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狹小的凹陷裏，轉身都顯得困難。他探頭往外看了一眼，黑暗中，巷道似乎更深了，通往更加錯綜複雜的舊城區深處。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這個臨時避難所，冒險進入更未知的黑暗時，一陣輕微的、極有節奏的腳步聲，如同死神的低語，悄無聲息地從他們進入這條小巷的方向傳來。
    不是雜亂無章的搜索腳步，而是專業、冷靜、充滿耐心的逼近。
    他們竟然這麽快就找來了！而且，聽聲音，不止一個人。
    腳步聲越來越近，像是在黑暗中精確地丈量著與他們的距離。手電筒的光束開始在巷道入口處搖晃，雖然還沒照到他們藏身的地方，但那份光明帶來的壓迫感，比黑暗本身更加可怕。
    蘇瑤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林宇攬著她的手猛地收緊，他的身體像石頭一樣僵硬，全身肌肉繃到了極致。
    他們被發現了？或者說，他們即將被發現。
    這條死胡同旁的凹陷，提供的庇護太有限了。一旦光束掃過來，或者他們靠近，他們就將完全暴露。
    腳步聲還在繼續，距離他們不足十米，然後是八米……五米……
    他們的肺部因為緊張而灼痛，耳邊隻有那清晰而致命的腳步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響……
    他們在榕樹巷的絕境中突圍，卻似乎隻是從一個陷阱，跌入了另一個更深更黑暗的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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