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釜裏騰起的青碧色火焰將沈清歌的麵容映得忽明忽暗。
    蕭煜那句"伽南香"剛落地，外頭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她將銀針藏進袖袋時，瞥見趙將軍的佩刀在廊下拖出暗紅血痕——那分明是蠱蟲噬咬過的痕跡。
    "沈醫女怎麽還在藏書閣？"蘇婉捧著漆盤跨過門檻，金絲牡丹裙擺掃過滿架古籍。
    她彎腰時鬢邊珍珠步搖擦過沈清歌手背，冰涼的觸感讓案頭燭火猛地一晃。
    沈清歌盯著《毒經》中夾著的金箔，頭也不抬道："蘇典藥來得正好，這味伽南香該用七分火候還是九分？"話音未落，蘇婉突然尖叫著跌坐在地，漆盤摔碎的瓷片間赫然躺著一封朱漆密信。
    "沈清歌私通影閣！"蘇婉顫抖的手指幾乎戳到她鼻尖，"這信上蓋著影閣的玄鳥印，就藏在她剛翻過的《百草注疏》裏！"
    頃刻間藏書閣擠滿了聞聲而來的醫官。
    院判們舉著燈燭圍成半圓，沈清歌卻慢條斯理地拾起信箋對著火光細看："諸位請看，這玄鳥印的尾羽本該浸過五倍子汁，遇熱會顯朱砂紋。
    可如今..."她突然將信紙按在滾燙的銅燈罩上，焦糊味裏浮現出模糊的孔雀翎圖案。
    人群響起抽氣聲。
    沈清歌轉身逼近蘇婉："偽造者怕是不知，影閣上月剛換了新印模——這孔雀紋是蘇家商隊的標記吧？"她指尖劃過信紙邊緣未幹的墨漬，"何況這墨裏摻了龍腦香，而整個太醫院..."她突然抓起蘇婉的右手，拇指沾著未洗淨的墨痕在燭光下泛著金粉。
    "你胡說！"蘇婉猛地甩開她，發間步搖纏住了沈清歌的玉簪。
    隨著青絲散落，三粒伽南香珠從沈清歌衣襟滾出，正巧撞碎在趙將軍沾血的刀鞘上。
    蕭煜倚著門框拋玩金絲蜜餞，突然揚聲道："說到伽南香，昨兒浣衣局的小丫頭說，蘇典藥上月支了二十斤去熏衣裳？"他袖中飛出本賬冊砸在院判懷裏，"巧的是禮部侍郎中的朱顏碎，解藥裏缺的正是伽南香灰。"
    沈清歌突然抓起那本《毒經》，金箔在血漬斑斑的刀鞘上投射出詭異紋路："諸位可還記得，當年先帝焚毀的伽南蠱毒需用將軍血溫養？"她指尖劃過趙將軍刀鞘上暗紅的蠱巢殘跡，"蘇典藥不妨解釋，為何你經手的藥材總摻著西域胭脂——那東西最易誘蠱蟲破繭。"
    蘇婉踉蹌著撞倒藥櫃，數十個瓷罐應聲而碎。
    紫紅色的蠱蟲在伽南香霧裏瘋狂扭動，她突然指著蕭煜厲笑："影閣閣主倒是演得深情！
    昨夜子時你在冷宮私會..."
    "私會的是蘇家三公子吧？"蕭煜彈指打翻燭台，躍動的火光裏浮現出牆角的暗格。
    染著西域胭脂的密信如紅蝶紛飛，最上麵那封赫然蓋著北狄狼頭印。"用伽南香做引，把蠱毒摻進官員湯藥，好讓蘇家掌控六部——蘇小姐這招借刀殺人可比話本子精彩。"
    沈清歌突然拽下蕭煜的扇墜，青雀石在蠱血中發出蜂鳴："父親當年發現的殘玉能辨蠱毒，蘇典藥要不要試試？"她步步緊逼，蘇婉華貴的織金裙擺已被蠱蟲噬出破洞。
    "你們血口噴人！"蘇婉突然掀翻藥爐，滾燙的銅釜朝著沈清歌麵門砸去。
    蕭煜旋身將人攬進懷裏，玄色衣袖翻卷間灑出熒藍粉末。
    眾人驚呼後退時，蘇婉的珍珠步突然化作銀針暴雨——
    沈清歌的玉簪突然被疾風掀飛，蕭煜攬著她後仰的瞬間，青雀石扇墜堪堪擦過蘇婉咽喉。
    熒藍毒粉在月光下凝成蝶形，而廊下趙將軍的佩刀突然發出蠱蟲破殼的脆響。
    蘇婉染著丹蔻的手指已摸向腰間玉玨，蕭煜藏在袖中的毒粉隨著指尖微動，在夜風裏劃出淬毒的弧度—— 熒藍毒粉如星河傾瀉的刹那，蕭煜的指尖擦過沈清歌耳垂，將淬著孔雀膽的銀針釘入蘇婉腕脈。"叮"的一聲，三寸長的銀針穿透珍珠步搖，將那些即將爆射的暗器盡數釘在朱漆梁柱上。
    "蘇典藥怕是忘了。"蕭煜攬著沈清歌旋身避開濺落的毒液，玄色衣袂掃過滿地蠕動的蠱蟲，"影閣的毒，從來都是見血封喉。"他靴尖碾碎最後一隻紫紅蠱蟲，暗紅血水滲進青磚縫裏，竟凝成"通敵"兩個篆字。
    蘇婉癱坐在碎瓷堆裏，染著西域胭脂的指甲開始片片剝落。
    她怨毒地盯著沈清歌散落的青絲："你以為贏了？
    冷宮枯井裏那些..."話音未落，趙將軍的佩刀突然橫在她頸間，刀刃上未幹的血跡正巧滴在她顫抖的唇上。
    "蘇姑娘還是少說兩句。"趙將軍濃眉緊蹙，刀柄上纏繞的玄鐵鏈發出細碎響動，"你喂給禮部侍郎的蠱蟲，此刻正在詔獄吐絲呢。"
    沈清歌俯身拾起滾落在地的伽南香珠，指尖沾著趙將軍刀鞘上的蠱血輕輕摩挲："蘇姐姐可知，你父親上月送進宮的西域雪蓮，根莖裏藏著多少蠱卵？"她突然將香珠按在蘇婉心口，原本瑩白的珠子瞬間爬滿蛛網狀血絲，"就像這樣，從心髒開始潰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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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書閣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院判們舉著的燈燭接連熄滅，唯有蕭煜袖中滾落的夜明珠映著滿地狼藉。
    他彎腰撿起沈清歌的玉簪，借著熒藍毒粉的微光，將簪尾暗藏的銀哨抵在唇邊。
    清越哨音響起的瞬間，蘇婉腰間的玉玨應聲碎裂。
    數十枚刻著北狄文字的骨片四散飛濺，蕭煜揚袖灑出的毒粉竟在半空凝成玄鳥形狀，將那些骨片盡數腐蝕成青煙。
    "諸位大人可看清楚了？"沈清歌攏起散亂的長發，將染著蠱血的《毒經》重重拍在案上，"三日前太醫院丟失的《蠱典》殘頁，此刻正在蘇典藥中衣夾層裏發黴呢。"
    院判們麵麵相覷，最年長的陳院判突然撲通跪地："下官有眼無珠，竟讓這等毒婦混入太醫院..."他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混著鐵甲碰撞的錚鳴撕破夜色。
    蕭煜突然將沈清歌拽到身後，指尖殘留的毒粉在窗紙上映出詭異紋路。
    趙將軍的佩刀發出嗡鳴，刀鞘上未幹的蠱血竟開始逆流而上，在刀刃凝成血紅色的狼頭圖騰。
    "報——！"渾身是血的傳令兵撞開朱漆大門，"京郊三十裏處的驛站...全是戴著青銅鬼麵的江湖人！"他顫抖著舉起半截斷箭，箭簇上沾著的墨綠色黏液正緩緩腐蝕地麵，"他們...他們在用蠱蟲操縱屍體列陣！"
    沈清歌的銀針突然發出蜂鳴，針尾係著的紅繩無風自動。
    她與蕭煜對視的瞬間，瞥見他袖口暗繡的玄鳥紋正在滲血——那是影閣遭遇強敵時才會啟動的預警機關。
    "帶著這個。"蕭煜突然扯斷腰間青雀石扇墜，將浸過藥液的鏈子套在沈清歌頸間，"兩個時辰後若不見玄鳥煙火，就讓趙將軍帶你從密道..."他未盡的話語被突然炸響的驚雷吞沒，閃電劃過的刹那，眾人清晰看見蘇婉破碎的指甲縫裏，竟嵌著半枚血衣樓的梅花鏢。
    沈清歌反手扣住蕭煜的腕脈，指尖按著他跳動的毒脈輕笑："蕭閣主莫不是忘了，上月是誰替你解的千機毒？"她突然拽下他束發的銀冠，藏在冠中的藥粉隨風散開，在月光下凝成指向城外的箭矢形狀。
    趙將軍突然橫刀劈開藥櫃暗格，取出用鮫綃包裹的虎符："陛下密旨，命影閣與太醫院共查此案。"他刀尖挑起蘇婉散落的金絲牡丹裙擺，露出內襯上密密麻麻的北狄密文，"這些江湖人恐怕不止衝著朝廷..."
    蕭煜的毒粉突然在東南窗欞爆開，熒藍火焰中浮現出冷宮方位的星圖。
    他握住沈清歌冰涼的手指，在她掌心畫了個殘缺的八卦："還記得我們在疫區找到的青銅羅盤嗎？
    那些鬼麵人腰間..."
    驚雷再起時，藏書閣突然陷入漆黑。
    當院判們重新點燃燈燭時，隻見滿地蠱蟲屍體竟拚成個巨大的"葬"字，而窗外飄來的焦糊味裏，隱約混著伽南香焚燒特有的苦杏氣息。
    沈清歌的銀針突然全部指向北方，針尾紅繩齊齊繃斷。
    她攥著蕭煜的衣袖剛要開口，遠處城樓突然傳來詭異的梆子聲——三長兩短，正是當年先帝遭遇兵變時的示警信號。
    蕭煜袖中的玄鳥紋徹底被鮮血浸透時，趙將軍的佩刀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刀身映出的月光裏，隱約有鬼麵人的輪廓從血海中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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