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寅時的更漏聲從宮牆外飄進來，沈清歌將銀針浸入混著晶紅砂礫的藥湯，銅盆突然"滋啦"冒起青煙。
    她盯著針尖浮現的靛藍紋路，突然抓起醫案衝進配藥房。
    "辰時三刻......"她顫抖的手指劃過中毒官員的脈案，浸著藥汁的宣紙上，朱砂標記的脈象竟像活過來似的在子午兩個時辰微微發亮。
    窗欞突然被叩響，她轉身時打翻了裝著蠱蟲的琉璃罐。
    蕭煜翻窗躍入的瞬間，玄色披風卷住四散的蠱蟲。
    沾染朱砂的指尖擦過她耳垂："沈醫官這般毛躁，可是在等為夫？"
    "血蟾酥失竊與蠱毒發作時辰相關。"沈清歌拍開他的手，將脈案拍在桌上，"子時蠱蟲蟄伏，午時暴動——這分明是南疆的時辰蠱！"
    蕭煜漫不經心把玩著銀針，針尖突然戳破指腹。
    血珠滴在晶紅砂礫上，竟凝成半顆紅豆大小的金珠。
    他眯起眼睛："影閣暗樁說，昨日酉時三刻，有輛青篷馬車從太醫院角門運出三口藥箱。"
    窗外傳來五更天的梆子聲，沈清歌猛地扯開他衣襟。
    蕭煜喉結滾動，卻見她將銀針刺入他心口穴位："別動，你袖口沾了醉仙草的粉末。"
    "城南濟世堂。"蕭煜任由她施針，喉間溢出悶笑，"那家掌櫃今晨用金葉子換了三斛南海珍珠——恰好是蘇婉姨母的陪嫁鋪子。"
    晨霧未散時，蕭煜晃進朱雀大街的綢緞莊。
    他故意將影閣令牌半露在腰間，拐進暗巷時聽見身後瓦片輕響。
    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抓過牆麵，跟蹤者踩著他故意留下的醉仙草碎屑，在拐角處被突然竄出的野貓驚得踉蹌。
    "這位爺，行行好......"蜷縮在牆根的乞丐突然抬頭，潰爛的右臉嚇得跟蹤者後退半步。
    趁他側身的刹那，"乞丐"袖中飛出的金蠶絲纏住他腳踝，沾著迷魂散的銀針精準刺入後頸。
    沈清歌掀開跟蹤者的衣領時，銅壺滴漏正指向午時。
    她用小銀刀刮下那人鎖骨處的刺青，混著晶紅砂礫的藥粉突然沸騰起來，在宣紙上蝕刻出與皇後香囊相同的鳳尾紋。
    "不是普通的江湖死士。"她將浸透毒血的帕子扔進火盆，青煙中浮現半枚殘缺的虎符圖案，"這是北境邊軍的......"
    未完的話被蕭煜用指尖抵住嘴唇。
    他不知何時湊得極近，鬆香混著血腥氣縈繞在彼此呼吸間："夫人再看下去，為夫可要收診金了。"
    沈清歌後撤時撞翻藥杵，蕭煜攬住她腰身的瞬間，窗外突然傳來醫女們的驚呼。
    兩人透過雕花窗格望去，兩個灑掃宮女正對著太醫院偏殿指指點點，其中一人鬢間別著的芙蓉絹花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紫光。
    暮色染紅宮牆時，沈清歌將最後一根銀針插入藥人體內。
    浸泡過血蟾酥殘渣的棉紗突然滲出黑血，暗格裏丟失的貢品木盒上，她親手係的金絲纏魂結正靜靜躺在蕭煜掌心。
    "濟世堂地窖。"他指尖纏繞著她的發絲，"盒底還墊著蘇婉最愛用的龍涎香箋。"
    突然響起的叩門聲驚飛了簷下麻雀。
    沈清歌迅速將證物塞進脈枕，轉身時蕭煜已經翻上房梁。
    門外小藥童的聲音帶著哭腔："沈醫官快去前殿，趙將軍帶來的中毒囚犯突然七竅流血......他們說、說是您的藥方有問題！"
    銅盆裏黑血還在咕嘟冒泡，沈清歌的指尖已經掐進掌心。
    蕭煜突然從房梁躍下，帶起的風撲滅了案頭燭火。
    他拎起七竅流血的囚犯手腕，兩指在青紫脈門上重重一按："屍斑都凝成霜花了，這毒至少潛伏三日——倒是會挑時辰發作。"
    話音未落，廊下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
    蘇婉提著杏黃裙裾款款而來，腰間綴著的銀鈴鐺隨著她刻意放輕的步子發出細碎聲響。"沈醫官配的安神散真是妙極，"她蔥白似的指尖撫過藥櫃，"昨兒夜裏，守夜的小黃門可是親眼瞧見您往趙將軍的食盒裏擱東西呢。"
    沈清歌剛要開口，蕭煜突然將沾著黑血的銀針甩在蘇婉腳邊。
    針尖刺破她繡著並蒂蓮的鞋麵，墨色毒液瞬間將絲線腐蝕出蛛網般的裂痕。"蘇姑娘當心，"他倚著藥碾子笑出虎牙，"這針上沾的可是你姨母鋪子裏賣的玉肌膏。"
    太醫院頓時炸開鍋。
    熬藥的學徒交頭接耳，幾個年邁的醫正對著脈案直搖頭。
    沈清歌瞥見蘇婉的貼身丫鬟正往藥童手裏塞油紙包，包角露出的龍涎香箋與她在地窖發現的證物如出一轍。
    "勞駕讓讓。"蕭煜突然擠進人群，玄色袍角掃翻蘇婉捧著的茶盞。
    滾水潑在青磚地上騰起白霧，藏在丫鬟袖籠裏的油紙包"啪嗒"掉出半截烏黑根莖——正是能誘發蠱毒發作的鬼麵蕨。
    蘇婉臉色驟變，染著蔻丹的指甲狠狠掐進丫鬟胳膊："吃裏扒外的東西！"她揚手要打，卻被沈清歌扣住腕脈："勞煩蘇姑娘解釋下，太醫院明令禁止的禁藥怎會出現在你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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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花窗外掠過幾片枯葉，蕭煜不知何時繞到回廊拐角。
    他指尖彈出一顆金珠子，正巧打中想要溜走的丫鬟膝窩。
    小丫頭撲倒在曬藥架上，懷裏掉出個繡著鳳尾紋的荷包，裏頭裝著二十兩雪花銀。
    "這紋樣眼熟得很。"蕭煜用劍尖挑起荷包，故意對著陽光端詳，"上月刑部大牢暴斃的死囚鎖骨上，好像也烙著這樣的鳳凰尾巴？"
    暮色漫過琉璃瓦時，沈清歌在藥廬角落發現半枚帶血的腳印。
    蕭煜蹲下身，從磚縫裏摳出片指甲蓋大小的金箔——正是蘇婉晨起時貼在花鈿上的妝飾。
    "夫人瞧這個。"他突然貼近她耳畔，掌心躺著幾粒摻著朱砂的香灰，"方才那丫鬟撞翻香爐時，我瞧這香灰落地的走勢...像不像北境軍營傳遞密信的鷂子翻身？"
    更漏聲又響，沈清歌猛然攥緊銀針。
    窗外竹影婆娑，暗處似有金屬摩擦聲掠過簷角。
    蕭煜突然將她拽到身後，劍鞘擊飛一支淬毒的袖箭。
    那箭簇釘入藥櫃，震得滿屜當歸簌簌作響。
    "看來有人坐不住了。"他碾碎香灰裏的金箔，眼底泛起寒光，"明日卯時三刻，濟世堂要往城南送三車藥材——其中有個紫檀箱子，鎖眼形狀活脫脫就是虎符的模樣。"
    宮燈忽然被風吹滅，最後一縷青煙在沈清歌指尖纏繞成詭異的環。
    她將解毒丸塞進蕭煜掌心時，觸到他掌紋間未幹的血漬——方才擋箭時被暗器劃破的傷口，正滲出靛藍色的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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