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雨林的晨霧尚未散盡，蕭戰霆已在祭殿地宮深處召見“煞”的暗衛首領。十二名黑衣人垂首立於血池殘跡前，衣擺暗紋在搖曳的燭火下泛著冷光——那是用狼首軍舊部血脈重鑄的新圖騰。
    “南疆王室餘脈藏在猛臘河穀的霧隱村，”蕭戰霆指尖劃過石壁上未燃盡的《往生咒》，護腕狼首紋與殘頁上的圖騰重合，“三個月內查清聖女血脈是否真的斷絕，還有……”他頓了頓，望向莫離倒下的方向，“莫離兄長的屍身，務必要帶回北疆狼首山安葬。”
    為首的暗衛單膝跪地，袖中滑出半片染血的牡丹花瓣：“將軍，紅坊間在南疆的據點已與‘煞’對接，柳姑娘留下的倒飛蝴蝶暗號，已傳遍滇黔十二寨。”蕭戰霆點頭，目光掃過他們腰間新配的玄鐵短刃——刃尾刻著極小的“安”字，正是柳如煙昨夜親自督造的平安符。
    三日後，當第一縷陽光爬上祭殿飛簷時，蕭戰霆與柳如煙已換上尋常商旅打扮，駕著一輛青布篷車向大乾邊界駛去。車轅上拴著的銀蝶風鈴叮當作響，那是阿虎從紅坊間庫房翻出的舊物，柳如煙說聽見這聲音，便想起在定遠村烤野菜餅的篝火夜。
    定遠村的青石路比三年前寬了許多，道旁新栽的槐樹已亭亭如蓋。篷車在村口停下時，正在井邊打水的阿香嫂子突然愣住，水瓢“當啷”落地：“是……是戰將軍和柳姑娘？”她抹著圍裙衝過來，眼角的皺紋裏盛著笑意，“可算回來了！自打北疆軍撤走，咱們村的青壯都跟著獵戶學了弓箭，後山的陷阱連豺狼都鑽不進來！”
    村長拄著棗木拐杖從祠堂出來，腰間別著的不再是當年那柄生鏽的柴刀，而是柄纏著紅繩的精鐵短匕——正是蕭戰霆去年讓人送來的第一批軍備。
    “將軍快看，”他顫巍巍指向村東頭的土堡，雉堞上飄揚的不再是殘破的麻布旗，而是繡著狼首暗紋的青幡，“咱們按您和柳姑娘留的兵書，把獵戶編成了護村隊，夜裏輪值都按‘北鬥陣’來，連商隊都愛從咱們這兒過。” 柳如煙摸著石牆上新刻的狼首圖騰，指尖劃過凹痕裏填的朱砂——那是村民們自發刻下的守護神。
    轉過街角，她忽然看見當年借住的土坯房已翻修成青磚小院，窗欞上貼著半褪色的“平安”窗花，正是她臨走前教阿香嫂子剪的花樣。
    “快進屋，給你們留著去年的新麥麵！”阿香嫂子拽著她的手往灶間走，土炕上擺著個粗陶罐子，揭開蓋便是撲鼻的麥香，“知道你們愛吃野菜餅，特意讓虎娃去後山采了苜蓿芽，還有……”她壓低聲音，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上個月商隊帶來的京城糖霜，給你們烙糖酥餅！”
    蕭戰霆站在院子裏，聽著灶間傳來的輕笑與柴火劈啪聲，目光落在院角新搭的箭架上。十二具鬆木箭靶立在那裏，靶心畫著歪歪扭扭的狼首，最中央的靶子上，還刻著“護村”兩個稚拙的大字。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離開時，村裏的孩子們還隻會躲在爹娘身後，如今卻能握著比自己還高的弓箭，在靶前爭著比誰射得準。
    定遠村的暮色漫過青幡時，蕭戰霆正在祠堂教虎娃們辨認狼首箭的彈道。木門 “吱呀” 推開，阿虎的親衛小順子著急忙慌地闖進來，袖中掉出半片沾著晨露的金蠶葉 —— 南疆王室的密信標記。
    “將軍，霧隱村傳來消息，” 他壓低聲音，眼角餘光掃過門口玩耍的孩童，“聖女殿下帶著三名巫祝，已過了大乾邊境。”
    蕭戰霆手中的狼首箭鏃 “當啷” 落在青磚上，映出他驟然冷肅的眉眼。三個月前 “煞” 暗衛傳回的密報在腦海中翻湧：南疆聖女自月食之變後下落不明，王室典籍記載 “金蠶噬月，狼首銜星”，唯有聖女血脈能解開幻心液殘毒。他忽然想起祭殿地宮石壁上未刻完的圖騰 —— 狼首與金蠶交纏的紋樣，正是百年前南疆與狼首軍結盟的印記。
    柳如煙提著剛烙好的糖酥餅進門，見他掌心緊攥金蠶葉，葉脈滲出的金粉在暮色中忽明忽暗。“是南疆的氣息。” 她將餅放在案上，指尖劃過葉背的蝶形凹痕，與自己掌心的倒飛蝴蝶完美契合，“三個月前在偏殿，聖女曾在我掌心寫過‘霧隱’二字，那時她便說……” 她頓了頓，想起聖女眼尾滲進皮膚的蝶形胭脂，“說狼王歸位之日，金蠶將重尋宿主。”
    子夜，蕭戰霆獨自坐在村後老槐樹下。月光穿過枝葉，在他護腕上投下狼首陰影，恍惚與莫離臨終前扯斷的狼牙鏈重疊。暗衛送來的木匣躺在膝頭，裏麵是莫離兄長的半幅鎧甲，胸甲中央嵌著枚殘缺的狼首玉墜 —— 當年北疆之戰，他正是戴著這玉墜替莫離擋下致命一箭。
    “戰將軍。” 清冷的嗓音從樹影深處傳來。頭戴銀冠的少女披著月光，月白紗衣上的金蠶紋泛著微光，正是南疆聖女。她腕間空無一物，唯有掌心貼著片狼首形狀的金箔，與蕭戰霆護腕上的凹痕一模一樣。“霧隱村的巫祝說，狼首軍的圖騰在召喚血脈。” 她望著他肩頸未愈的劍傷，“十年前你斬下狼王的狼牙鏈，卻不知那鏈上刻著的‘莫離’二字，正是老狼王為幼弟改的漢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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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戰霆猛然抬頭，想起端淑長公主腕間的狼牙鏈內側刻字 —— 原來莫離並非狼首軍叛徒，而是老狼王臨終托孤的幼弟。聖女指尖輕觸槐樹年輪，金蠶紋突然如活物般蠕動，在樹皮上顯露出新的圖騰：狼首銜著金蠶，正對著北鬥七星的方位。“幻心液雖毀，但若沒有真正的狼王血祭，南疆王室的詛咒仍在蔓延。” 她望向村東頭的護村隊篝火，“那些能自主防衛的村民，他們掌心的薄繭下，是不是都有淡金色的紋路？”
    柳如煙在灶間揉麵時，忽然聽見窗外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推窗望去，聖女正蹲在井邊，用金蠶葉教阿香嫂子的女兒小蝶編蝴蝶。少女腕間的銀冠已取下，烏發用根狼尾草隨意束著，與在祭殿時的清冷判若兩人。
    “柳姐姐的蝴蝶暗號，在霧隱村被稱作‘倒飛的金蠶’。那日第一次看到你和這個，我就已經知道你的底細了。” 她抬頭時，眼尾的蝶形胭脂與柳如煙的一模一樣，“百年前，我的先祖曾與狼首軍共飲血酒，那時的聖女族徽，便是倒懸的金蠶與狼首交纏。
    柳如煙望著她掌心的狼首金箔，忽然想起在南疆偏殿，聖女曾說 “月食之時，祭台會開”。此刻金蠶葉在井水中投下倒影，竟與蕭戰霆護腕上的狼首紋重合。“你是來尋狼王的。” 她遞過剛出鍋的糖酥餅，餅麵上用糖霜畫著隻歪扭的狼首，“但蕭戰霆他……”
    “他早已被認定是狼首軍的新主。” 聖女咬了口餅，糖霜沾在唇角，倒像個尋常村女，“老狼王臨終前將玉墜一分為二，莫離帶著半塊投靠端淑長公主，而你救下的戰將軍，其實戴著另半塊 ——” 她指向蕭戰霆護腕內側的 “戰” 字，“那道凹痕，正是老狼王用狼牙刻下的傳承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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