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的晨光剛把十師兄的萬藥鼎鍍成金色，紫虛真人就頂著隔夜的桃膠胡子衝進丹房，手裏攥著張皺巴巴的黃符，符上的朱砂鬼畫符還在滋滋冒黑煙。柳韻涵正往「整腸丹」裏摻消食草，被這動靜嚇得藥勺砸在丹爐上，驚飛了蹲在爐邊偷聞魷魚香的十師兄：“師尊！您老這符是跟老毒物學的吧？咋比我的麻辣魷魚須還嗆人！”
    “嗆個屁！”紫虛真人把符往桌上一拍，震得十師兄剛烤好的蜜汁魷魚串直打滾，“凡間逐鹿州鬧鬼影了！州官托老酒鬼送來急訊，說夜裏總有白影扒窗戶，嚇得百姓連炕都不敢下！”
    十師兄蹭地蹦起來，魷魚串卡在胡子上：“鬼影？是不是跟我上次烤糊的魷魚須似的，黑不溜秋會飄？”
    “比那邪乎！”紫虛真人揪著十師兄的耳朵往丹房外拽，“速去收拾東西！帶上你的魷魚須當誘餌，跟老夫下凡抓鬼！”
    柳韻涵看著師尊道袍上還沾著十師兄新婚夜吐的桃膠，默默開始打包——除了常用丹藥，特意裝了十斤郭師兄烤的辟邪桃花餅，又往十師兄的儲物袋裏塞了五壇“辣椒王噴霧”：“師兄，這次別拿魷魚須當誘餌了，上次拉肚子的賬還沒算呢。”
    “知道了知道了！”十師兄拍著胸脯，“這次用辣椒王噴死鬼影！”
    一行人設下障眼法，禦劍來到凡間逐鹿州。剛落地就見城門緊閉，城牆上貼著泛黃的告示，畫著個披頭散發的白影，旁邊寫著“重金求驅鬼仙師”。紫虛真人捋著胡子剛要擺仙長架子，十師兄突然指著牆角尖叫：“看！鬼影！”
    眾人回頭，隻見牆根下果然蹲著個白影，披頭散發看不清臉，正抱著個破碗啃饅頭。紫虛真人掏出桃木劍：“大膽鬼魅！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
    “仙長饒命！”白影突然抬起頭，露出張蠟黃的小臉，“我是逃難的流民，不是鬼啊！”
    柳韻涵扶額，看著白影身上的破白袍——分明是拿孝布改的，難怪看著像鬼。十師兄卻掏出辣椒王噴霧：“不是鬼？那你為啥穿白衣服？”
    “天冷……”流民縮著脖子，“城裏鬧鬼，大家都跑光了，我餓……”
    紫虛真人老臉一紅，收起桃木劍：“咳咳，誤會誤會。老十，把你的魷魚串給人家一串。”
    十師兄心疼地遞過一串：“給，麻辣味的，驅寒。”
    流民咬了口魷魚串，辣得直吐舌頭，卻還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仙長們是來驅鬼的吧？那鬼可邪乎了，夜裏會敲窗戶，還會偷饅頭！”
    正說著，旁邊的破廟裏突然傳來“哐當”一聲響。紫虛真人一馬當先衝進去，隻見供桌上的燭火忽明忽暗，一個白色影子“嗖”地竄上房梁，披散的長發垂下來，跟告示上畫的一模一樣。
    “好個鬼魅！”紫虛真人舉起桃木劍，“吃老夫一劍！”
    鬼影發出“咿呀”一聲尖叫，抓起供桌上的饅頭就跑。十師兄眼疾手快，掏出辣椒王噴霧就噴：“看我的秘製武器！”
    辣椒霧正中鬼影麵門，隻聽“啊”的一聲慘叫，鬼影從房梁上掉下來，摔在滿地的饅頭渣裏。柳韻涵上前一看，差點笑出聲——哪是什麽鬼影，分明是個穿著白袍的小乞丐，頭上還頂著個破燈籠，長發是用茅草編的。
    “小乞丐？”紫虛真人傻眼，“你裝鬼幹啥？”
    小乞丐嗆得直咳嗽，指著肚子：“餓……城裏沒吃的，我裝鬼嚇走別人，就能撿點饅頭……”
    十師兄看著地上散落的饅頭，突然想起什麽：“師妹！你看他懷裏！”
    柳韻涵掀開小乞丐的白袍，隻見裏麵抱著個繈褓，裏麵躺著個更小的娃娃，正吧唧著嘴睡覺。小乞丐趕緊護住：“這是我弟弟，爹娘都餓死了……”
    紫虛真人看著兩個瘦骨嶙峋的孩子，胡子都揪掉了兩根：“造孽啊……老十，把你儲物袋裏的桃花餅全拿出來！”
    十師兄哭喪著臉：“師尊！那是我留著路上吃的……”
    “滾蛋！”紫虛真人搶過儲物袋，把餅全倒在供桌上，“韻涵，給孩子喂點"補氣丹"，別餓死了。”
    柳韻涵剛把丹藥化在水裏，就聽廟外傳來喧嘩聲。隻見州官帶著衙役們來了，看見紫虛真人就拜：“仙師！可算把您盼來了！鬼呢？”
    紫虛真人指著啃餅的小乞丐：“鬼在這兒呢，是個餓極了的孩子。”
    州官瞪大眼睛：“不可能！百姓們都說那鬼會飛簷走壁！”
    小乞丐抹著嘴，小聲說：“我……我爬房梁是為了躲衙役……他們說我是災星……”
    柳韻涵看著州官尷尬的臉色，突然明白了——所謂鬼影，不過是戰亂饑荒下的可憐人。她掏出從太極宮帶來的靈米：“州官大人，與其重金求仙師，不如開倉放糧，救濟百姓。”
    紫虛真人點頭：“就是！再敢苛待百姓，老夫把你家糧倉全變成魷魚須！”
    州官嚇得連連稱是，趕緊吩咐衙役去準備糧食。十師兄則蹲在小乞丐身邊，把萬藥鼎裏剛烤好的蜜汁魷魚須遞過去：“小家夥，以後別裝鬼了，想吃魷魚跟十師叔說，管夠！”
    小乞丐看著油亮的魷魚須，眼淚掉了下來：“謝謝仙師……”
    離開逐鹿州時，紫虛真人把青雲鼎留給了小乞丐，讓他用鼎煮靈米煮粥。十師兄則把自己的烤串秘方畫成圖，塞給小乞丐：“拿著！以後餓了就烤魷魚，記住多放辣椒，驅邪！”
    柳韻涵看著夕陽下州城漸漸升起的炊煙，又看看十師兄胡子上掛著的魷魚須簽子，突然笑了。原以為是來抓鬼的大場麵，結果是場烏龍的救濟行動，連鬼影都是餓出來的。
    “十師兄，”她遞過一塊桃花餅，“下次下凡，咱先帶夠糧食，別總想著用魷魚須噴鬼了。”
    十師兄啃著餅，含糊道：“知道了知道了……但辣椒王噴霧真的好用，下次噴州官試試？”
    紫虛真人敲了他一腦袋：“再胡說八道，就把你留在凡間當廚子！”
    晚風吹過，帶著靈米的清香和魷魚須的微辣，柳韻涵看著前方吵吵鬧鬧的兩人，突然覺得這社畜的修仙路，就算下到凡間抓鬼，也能抓出一筐眼淚和半筐笑料。
    嗯，回去得煉爐“辟穀丹”，下次下凡多帶點，免得再把小乞丐當成鬼影。社畜的智慧，不就是在一次次烏龍抓鬼中，把降妖除魔變成扶貧救濟嗎？畢竟，比鬼影更可怕的，是百姓們餓肚子的哭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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