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一過，便是立冬了。
    夜間下了一場小雨，嶺南正式告別了傷懷多事的秋，迎來了冬日。
    李玉滿早起，掀開被子便感覺到了冷風在屋外肆意的呼呼聲。
    她在櫃裏翻找夾棉的衣裳，不期然看到了顧槐喜愛的長袍，她瞥了眼，反手將其都丟了出來。
    天冷了，便用這個生火取暖吧。
    將衣服套好出門，她照例先去看了眼隔壁。
    院中已經沒有玉苒的身影，爐子下的火苗已歇，攝人的藥味也漸漸模糊，看來昨日幾人很早便休息了。
    李玉滿掃了眼，便打算離開。
    恰巧淺眠一會的李玉桂打開窗透氣，看見院中的人，她輕喚了聲，“大姐。”
    李玉滿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玉桂緊接著興衝衝道，“盼兒好了！”
    沙啞的聲音充滿了喜悅，蒼白的臉蕩漾著輕鬆歡快的笑。
    真是個好消息。
    李玉滿雙眼彎彎，也笑了，“大早上的就聽到好消息了，不錯！如今多災多難，來日勢必會大富大貴，我們盼兒是個有福氣的，你也別累壞了，再陪著他們睡一會吧。”
    “好，”李玉桂含笑應下，轉眼問道，“大姐這是去哪？”
    她才了卻一件大事，李玉滿不忍讓她多操勞，於是道，“天氣轉涼了，我準備去看看老祖宗。”
    李玉桂掐指一算，才驚覺今日是立冬了，老祖宗年齡大了患有腿疾，每年這個時候她都要為她施針緩解痛苦，現下她忙著自己的事，也不知道老祖宗那邊的情況如何。
    李玉桂擰著眉，李玉滿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麽，出聲寬慰道，“老祖宗身邊四叔隨時候著，若是老祖宗不舒服，三媽、六媽早像往年一樣開始吆喝了，哪會如此安靜。”
    是了，還有她爹呢。
    往年她爹為了考察她的醫術是否有進步，基本上不出手，今年情況特殊，想來她爹早就為他擔了擔子。
    自認理清楚的李玉桂眉目疏展開，笑了笑，“情況應該與大姐說的無二，是我腦子昏了，這麽簡單的事都想不到了。”
    “你那是休息少了。”李玉滿又舊事重提。
    現在當了當家人，李玉滿才知以往媽媽輩反反複複說的話不是煩人的念叨，而是關心。
    “好啦，知道了，我這就去睡。”
    李玉桂將手搭在窗欞上，作勢要關窗，想到什麽，又道了句，“那就勞煩大姐與我爹說一聲，小盼痊愈的消息了，免得他老人家還念著。”
    “保證帶到。”
    ……
    在玉桂那一耽擱，李玉滿行至李襄住所時，山頂的白霧散入山脊，天已大亮，隻是不見往日的豔陽，天空依舊陰沉，壓得人心裏有些不舒服。
    李玉滿在門邊抖了抖身上的寒氣，才推開門。
    她推門進去，隻看到李桃花和李荷花在床邊侍奉，並不見到李守成。
    李玉滿道，“三媽、六媽。”
    李桃花側身看她，“來了。”
    “嗯。”李玉滿並未走近床邊，人站在碳盆前，她一邊將自己烤暖，一邊低聲問道，“老祖宗怎麽樣了？立冬了腿有沒有疼？”
    李荷花搖搖頭，“吃了一粒你四叔製的藥沒犯病，但人還是老樣子，晚上睡不著，白天半夢半醒。”
    李玉滿聞言眉峰微皺，自從那次老祖宗無緣無故的暈了過去，再次救醒，人就成這樣了，除非是刻意將她喚醒，否則白日裏總離不開床榻。
    這樣的情況委實令人憂心，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撐過這個冬日。
    李荷花看了眼在碳盆旁伸手乖乖烤手的人，想到這兩日玉苒帶回來的消息，目中劃過一絲心疼，她主動問道，“你今日大早上的來可是什麽急事找老祖宗？”
    不怪李荷花這樣問，李玉滿三姐妹都是晚上忙完了才來看一眼，陪那時精神正好的李襄聊幾句才上山，很少能在白日見到她們，更別說其中擔子最重的李玉滿了。
    李玉滿遲疑片刻，搖搖頭，“還是讓……”
    她話還沒說完，便眼尖的看到伸出被子的枯瘦的手動了動。
    李玉滿停了剛剛要說的話，轉而試探地輕喚道，“老祖宗？”
    “……嗯？滿丫頭？”李襄虛弱的睜開眼，不確定地問了句。
    “誒，是我老祖宗。”李玉滿忙答。
    李襄手指撐著床邊微微用力，她身邊的李桃花、李荷花一看，連忙將她扶起來坐好，先給她加了件厚厚的棉衣，再將早備好的湯婆子放在她掌心，又端來一旁溫著的參藥給她潤口。
    一係列操作做完，李桃花兩人散開，李襄才看到了立在不遠處的李玉滿，含笑道，“來了？”
    “嗯，遇到了些事，想來老祖宗這求個主意。”李襄白日的精神不濟，李玉滿沒花時間在寒暄上，輕應了是聲，便直奔主題。
    李襄微微頷首，等待下文。
    李玉滿道，“我在進攻虎山寨前夕才知曉虎山寨背後是太子妃，我本想奪了虎山寨再讓我們的人偽裝，如今看來是不行了，若是她們中有熟知虎山寨的人，定然發現裏麵被滅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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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來鐵礦，我們也不能直接參與進去了。
    可這些都不是最最要緊的，重要的是我怕她們靠著我們留下來的蛛絲馬跡尋到村裏，畢竟我們帶去了四百人，如此多人的蹤跡，隻要有心總能發現，我怕到時候起了衝突會傷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族人。
    所以我想讓族人扮成商戶，借著押運虎山寨搜刮來了兩千石的糧，將她們先我們一步送到濟州，她們安穩了，我們才無後顧無憂。”
    與上京的太子妃發生了衝突？！
    太子妃是什麽人，上京頂尖貴族圈裏的人，在李桃花兩人眼裏那是萬萬招惹不起的人，如今卻把人得罪的死死的。
    李玉滿話裏內含的危險，幾乎可以算是滅族之禍。
    兩人臉色由白變青又變紫，很想大聲嗬斥李玉滿，“既然知道與太子妃有關，為何不及時停手！”
    可有李襄這個堅定不移的保“玉滿派”在，兩人不用說出口便能猜到，李襄不會聽的，反而會怒斥兩人沒出息，不堪大任。
    李襄果然沒計較玉滿明知虎山寨身後有太子妃還要與其對上的事，她認真地深思片刻道，“既然都準備去濟州了，你們何不隨行，一同前往？有你們壓陣，便也無需擔心路上的山匪了。”
    自然是李襄的身體動不了，她們不敢走。
    若是能撐到濟州，還能說一句，落葉歸根，可若是在半路出事了……那她們就是大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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