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啾——”
    陷在折子中的李玉滿打了一個小小的噴嚏。
    一旁服侍的青沅立馬遞來白柔的棉布，小角還繡著精巧的雌鷹。
    可惜李玉滿不懂欣賞，隨意擦了兩下，便將帕子對丟給了他，轉頭看著站在帳篷中間請辭的人。
    李玉滿又問了一句，“你要回去？”
    “是。”木迦垂頭，沈玉塵來了，李芷也有人看了，他應該按照預期回去了。
    其實早在沈玉塵到的時候，他就想過回去，可他答應陪李芷一個月，不好言而無信，就強撐著穩住想要歸家的心，待到了一個月。
    如今一個月剛滿，木迦道，“所有事務屬下已經交接完畢，還請……大姐放我回去吧。”
    李玉滿：“……”
    這稱呼都叫出來了，李玉滿擺擺手，“滾吧！”
    木迦沉默但明顯心情很好的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他走後，李玉滿還在批折子，一邊批一邊看牆邊掛起，屬於這篇大陸的，003稱之為“地圖”的東西。
    她的視線從大月、大晉飄過，落到了大遼上。
    大遼，與還未東奔西離的大晉、大月並稱，是這片大陸的三大國。
    它與大晉的北邊有部分相連，這部分包括兗州。
    時間過去一個月，兗州早拿下了，女真也打跑了，可還沒回去問題便出在這。
    大遼說她不講規矩，侵犯了他們的附屬國，讓她賠錢賠女人。
    什麽侵不侵犯，純屬瞎編，屬於強行扣帽子，但對方是一個完整的大國，國土麵積僅比大晉小兩州。
    因為李玉滿不能接受她手下四州建立起的和平被打破，所以隻能與他們虛與委蛇。
    幸好，他們最多待到七月份，便隻能滾了。
    因為那時候他們的國家要入冬了，不可能越過冰山打過來。
    現在四月多了，還有三個月。
    三個月而已！
    李玉滿想著，手邊摸到什麽，隨意拿起，她以為是折子，沒想到收回視線一看，是封信——玉桂上次寫來的信。
    玉桂的信，木迦的折子……
    李玉滿朝外喊道，“木迦呢？”
    “讓他來見我！”
    帳篷外響起一陣腳步聲，很快有人來回稟，“副統領出城了。”
    “派人去追……算了，馬上往青州發一封信，轉達一下木迦結束工作回去了的事。”李玉滿想了想，還是送信快些，畢竟是獵隼，飛得快。
    雖然她不覺得玉桂會與穆若蕭發生什麽，但玉桂信上寫了接觸，也不知道是什麽程度的接觸……
    其實接觸了沒什麽，木迦應該大度，可……畢竟是李氏的功臣，無論是配子上，還是工作上，木迦做得都很好，李玉滿私心裏還是偏袒這個曾經的下屬的。
    可她還是低估了木迦歸家的心，他回青州的路線是這一個月裏每個空寂的夜晚計劃出來的——最快最優的方式。
    木迦比獵隼快了兩天抵達。
    他一回來，並沒有馬上去找玉桂，而是在一家成衣店買了一身衣服，再到客棧叫了一個鍾點房洗澡。
    確認洗去了身上的泥塵才往玉川，李玉桂的臨時住宅走。
    這是玉桂給他寫的信件中提到的。
    想到那封信，木迦臉上浮現出一抹淺笑，他摸了摸胸口被自己貼身保管的信件。
    薄薄的紙，除了送去的人不小心外，沒有新添任何的痕跡，像新的一樣。
    玉桂說讓他好好吃飯，也不知道他瘦了沒？
    想到這裏，木迦回去的腳步有些慌亂，他眼神焦急地四處亂看，終於在不遠處找到了一家放置銅鏡賣首飾的小攤子。
    青州有玉桂的注入經濟恢複的很快，哪怕是玉川街上也有很多攤子，很多來來往往的人，女子尤其多，所以首飾小鋪子很火爆。
    木迦很想回去見玉桂，可又覺得他應該先確認一下，雖然如果真的瘦了，他也不能馬上變胖，但他可以鼓氣蒙混過關。
    於是，木迦一個身高兩米的大高個，安靜地在一群女子身後排著隊，不插隊不亂看，盯著銅鏡一點點的走近。
    終於前麵的女子買完，輪到了木迦，他太高了，需要撅著大腚才能看到銅鏡，這樣很影響市容，所以木迦是蹲在小攤子旁，一點一點觀察著自己的臉。
    很快木迦就發現自己做了一個錯誤且浪費他去見玉桂時間的決定。
    因為他對自己的長相不是很關注，所以看了很久，也並沒有看出什麽不妥。
    木迦起身準備離開，卻被小攤的老板拉住。
    是個女子，木迦默默站遠些，明顯的距離感分寸感，沒有讓老板的熱情減退，反而更上一層樓。
    但她沒有靠近，隻是用一種欣賞的目光看著他，道，“是穆將軍吧？”
    穆、木？
    木迦搖搖頭，“我還不是將軍。”
    老板隻當他是客氣，“哎～我知道你，我聽說你很久了，你這半個月一直給木樨姑娘送早點，送珠寶首飾，送綾羅綢緞，大方得很，我在這街邊都聽說了。”
    這半個月？這半個月他要麽在圍場看李芷，要麽在戰場廝殺……而且，他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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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一頓洗漱已經將他從李芷那摳出來的一點錢花光了。
    想到某種可能，木迦問，“是住在梨園街十三巷木樨園裏的木樨姑娘嗎？”
    老板答，“是啊是啊，除了她整個玉川還有誰叫木樨啊？”
    木迦歸家的心情忽地變得凝重，像是有什麽東西捅了一下他的心窩，疼且悶——是了，他受傷了，在戰場上胸口被劃了刀。
    來的路上一路策馬狂奔，風吹雨打，並沒有感覺到疼，可現在好疼好疼，疼到他要微微屈身才能有一絲的緩解。
    到這裏，他本不應該再問下去，應該返回戰場，可他還是沒忍住，“那，你知道跟在以前跟在她身邊形影不離的男子嗎？”
    老板覺得來了個大客，十分熱情，知無不言，“哦，知道，她早就澄清了，那是她的護衛，不值一提。”
    ……
    木迦最終沒有拿出錢買首飾，被老板嘀咕了一句，“看著這麽像的兩個人，你怎麽這麽窮？”
    木迦第一次恨自己耳朵好，他捂著胸口踉踉蹌蹌地往梨園街走。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去，明明此刻出現會很倒胃口，但他還是不帶目的往那走。
    剛看到木樨園的門口一角，木迦便逆著光看到了那個與他很像的人，身型很像，臉沒有看清，但他看到了他腳邊堆得山高的禮物。
    木迦突然膝蓋一軟，貼著牆邊緩緩蹲了下去。
    跟著一個拐角，可午時悶熱的風，還是將他們聊天的內容吹入他的耳中。
    “穆將軍，你怎麽又帶這麽多東西來？”
    “我不知道桂桂喜歡穿戴什麽，就都買了些，她要不是不喜歡，你們就拿去分了吧……用不了幾個錢的。”
    桂桂？關係已經發展到這個程度了嗎？
    木迦垂落在身側的手屈了一下，緊接著仰頭直視天空，眼睛被刺得發疼。
    可今日卻沒有烈陽，天空一晴如洗。
    耳邊的談話還在繼續。
    “但我知道她喜歡吃什麽點心，梧州的灌湯包。”
    “真是有心了，穆將軍。”
    驚喜的聲音，是木紅的……大概吧，他不是很關注別人。
    木迦聽了一會，直到那個叫‘穆將軍’的人進去，雙耳才漸漸變得耳鳴，什麽都聽不見，又枯坐了一會，才動了動發麻的腿，撐著牆一點點佝身離開。
    是一個與木樨園相反的方向。
    除了牆角的兩攤淚痕，什麽也沒留下，很快，涼爽的天氣，讓這點痕跡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
    隔天，李玉桂收到了這封加急送來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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