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迦不再走神，甚至還有心情頂著昏昏的腦袋打量四周的小鋪。
    扛著糖葫蘆稻草的老伯，一直在街邊竄動，連在一起的兩人一時間無法立馬跨越人群到他身邊。
    李玉桂見他對這些感興趣，問，“有什麽想買的？”
    木迦搖頭，低頭凝視李玉桂，“這是你第一次陪我逛街，我很開心。”
    李玉桂這些年太忙了，連參加什麽宴席都是露個臉就離開了。
    轎子會匆匆路過比現在這裏還要熱鬧百倍的濟寧大街，但沒有駐留過一次，所以平日裏他帶李芷出來。
    木迦說話一頓一頓的，能讓人看出來他很用心且直接表露出的情緒。
    李玉桂道，“還有一個月應該就會空閑了，到時候帶你去玩。”
    這句話不知道哪裏又觸碰到木迦此時脆弱的神經，他忽地又開始流淚。
    “說話。”李玉桂提醒他。
    木迦道，“我就是想到他說的，你倆一起遊遍大江南北，我就難過。”
    李玉桂又歎了口氣，拉著木迦往反方向走，他手上的糖葫蘆根本不吃裏麵的山楂，隻是將外表的黃糖啃掉了，可見與李芷一樣是個喜甜厭酸的。
    木迦看著前麵走的人，重複道，“我真的很難過。”
    “然後呢，你能回到過去？”
    “我不能，但我能難過。”又是很認真的說。
    李玉桂時常覺得懷孕的是她，但傻了三年的是木迦。
    她拉著簌簌掉眼淚的人，來到一個賣果糖的大店鋪。
    裏麵裝修明亮奢華，千金難買的琉璃用來盛裝五顏六色的糖果，每個展櫃都綴著夜明珠，全方位展示糖果的誘惑。
    街邊無論是大人小孩都會停下腳步觀看許久，猜想著被束之高閣的糖果是什麽味道。
    這便是李芷最愛吃的、貴死人的糖果店——繽紛記。
    背後是濟州的一個世家，其掌權人果斷買斷了沈玉塵出品的糖果凝膠機，之後便靠著這機子，創下如今的家業。
    有李玉滿想要滲透的大州，便有她們的身影。
    掌櫃應該不是主家的人，並不認識玉桂，玉桂隨手挑了幾個李芷常吃的種類，每一種要了一兩打包。
    繽紛記的糖都是按個買，一個三兩銀，掌櫃第一次遇到按兩買的，原本心中對這位綁著男人，讓其默默流淚的女子十分鄙夷，但在其眉頭也不皺一下的瀟灑付錢後，掌櫃的想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是這個男的太太太、矯情了！
    要是讓他來……
    在掌櫃不可能的幻想中，李玉桂又將木迦帶到了河邊的。
    今日不年不節的，河邊很安靜，沒什麽人。
    李玉桂找了一個幹淨的地方盤腿坐下，木迦跟著蹲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發出清甜香味的牛皮袋，他手上被啃了一口的山楂串已經被他扔了。
    李玉桂隨便舉起其中一袋，“想吃？”
    “嗯嗯。”
    這眼神，不像沒吃過的。
    李玉桂想到李芷小朋友總是奇異失蹤的糖，她問，“你是不是偷吃過李芷的？”
    “……沒、沒有。”木迦收回視線，瞪圓眼睛看著李玉桂企圖蒙混過關。
    木迦忙前忙後的照顧了玉桂四年，她都不知道木迦喜歡吃甜的，還時常疑惑為什麽李芷的口味如此獨特。
    原來又是隨了她爹。
    李玉桂道，“想吃哪種？”
    木迦想也不想便道，“橙色，橙色最好吃。”
    李玉桂打開看了看，從中拎出一袋，是李芷小朋友第一天買，第二天就會全部失蹤的糖果。
    李玉桂撚起一顆，木迦目光緊緊追隨，靠近木迦時，他已經張開了嘴，等待投喂。
    可下一秒，李玉桂扔進了自己嘴裏。
    木迦扁嘴，兩條濃黑的眉擰在一起，斷眉處都透著委屈。
    硬糖在唇齒間滾動哢哢響，李玉桂麵無表情咬碎一顆，裹著桂花味的橙汁爆出。
    木迦聽見這個動靜睫毛飛快地上下抖動。
    李玉桂說，“不準哭，再哭是我將這些都倒進河裏喂魚也不給你吃。”
    木迦不可置信地睜大眼，“你知不知道這個很貴的？”
    “嗯，”李玉桂又往嘴裏丟一顆，“那又怎麽樣？我有錢。”
    開在青州的所有店鋪都要給玉桂繳稅，除此之外，還有其餘各州的從青州買走的藥材分成，李玉桂真、一點錢不缺。
    “有錢也不能這樣花。”木迦喃喃道。
    他盯著她咀嚼的嘴，感覺有撲鼻的香味彌漫開，越湊越近，快要貼上時被李玉桂一根手指戳了回來。
    “我又不愛你，你親我幹嘛？”
    “你真的不愛我嗎？”木迦眼中迅速積起淚花。
    李玉桂麵無表情往河裏丟出去一把。
    木迦瞬間忘記了悲傷，“你為什麽扔這麽多？！”
    “你再哭，我就全扔了，”李玉桂看著他，“說到做到。”
    木迦哽咽了一下，捂住嘴，悶悶道，“我不哭，你可以扔給我嗎？”
    “不可以。”李玉桂冷漠地拒絕，並且一連往嘴裏倒了四五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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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迦又忍不住道，“這要一顆一顆吃。”
    “哦，那又怎麽樣？”
    現在李玉桂全身就寫著兩字“有錢”。
    沒一分錢的木迦借著身高的優勢，瞄了眼袋子，沒剩多少了，他道，“你要怎麽樣才願意送我一顆？”
    李玉桂一連咬碎好幾顆，“道歉。”
    “對不起。”木迦非常迅速，幾乎是踩著玉桂的話尾，可以看出來，很想吃糖。
    但李玉桂說，“沒誠意，跟誰道歉？”
    “玉桂。”
    “我不喜歡這個稱呼。”
    木迦的斷眉又開始擰，“可我也不喜歡以前那個。”
    “那你說一個你喜歡的。”
    木迦開始想，可耳邊一直傳來哢哢的聲音，木迦的注意力總是會被袋子裏沒還剩多少的糖果所吸引，很難高度集中。
    還剩最後五顆時，李玉桂一把抓在手心，看樣子是要一口吃了。
    木迦急中生智道，“妻主，我想吃糖。”
    李玉桂猛然頓住，黑眸倒映著夜色，一片墨色翻湧，可惜木迦的注意力全在她的手心。
    半晌，李玉桂恢複正常，“你的麵巾呢？”
    木迦盯著那個糖遲鈍了好一會才從懷中掏出，“這裏。”
    “帶上，重新說。”李玉桂言簡意駭。
    木迦單手帶上，變成了冷酷性感的模樣，隔著麵巾嗓音低聲地又說了一遍，“妻主，木迦想吃糖。”
    李玉桂用一種木迦無法理解的眼神打量著他，“我要的是道歉。”
    “妻主，對不起，木迦錯了。”木迦被糖蠱惑，十分沒有骨氣。
    李玉桂挑挑揀揀，才五顆中挑出一顆最小的，“這顆是你的。”
    “嗯嗯。”木迦興奮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下一秒，“我的糖你為什麽要扔進你嘴裏？”
    木迦忍住眼角險些炸開的淚，悲傷的歪頭質問。
    李玉桂將橙黃色的糖含在唇中，淡淡道，“自己來拿。”
    木迦愣了兩秒，“可你不愛我。”
    李玉桂吞回去，“愛要不要。”
    “我要！”
    木迦修長的食指將麵巾拉到鋒利的下頜處，沒被綁住的手輕托住李玉桂的後頸，已經貼得非常近了，木迦還十分嚴肅道，“你快吐出來，要不然我會很凶的！”
    “哦，是嗎？我不信。”
    木迦隻能證明自己為了保衛自己應得的糖果有多麽的奮不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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