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交鋒短暫而快速，無人發覺，開始議事後，更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李玉滿將剛剛與顧槐的聊天內容提煉出最精簡的一部分，簡單說明前提扼要，最後道，“既是為了改善南坊家庭，更是為了大晉以後的安穩考慮，本王以為女子入朝從商當兵，都應放開限製。”
    堂下幾人先往高位上瞄了眼，見陛下正襟危坐，並無詫意，扭頭對視一眼，然後交頭接耳地低聲討論。
    其中唯有一人，神情高傲，雙手叉於前胸並不參與。
    ——是藺陽顧氏的家主，顧悟德。
    也就是顧槐的舅舅，現任戶部尚書。
    等人討論聲小了，顧悟德上前，眼睛直視前方，半點沒有分給一旁的李玉滿，一如以前。
    “臣以為南坊女子當以照顧勳官為榮，不應拋頭露麵，行傷風敗俗之事。”
    有人反對，自然有人讚同。
    更何況是久居朝堂積怨已久。
    已知周旭家中有七女，都是喜外跑的女郎，前些個日子才被城門卡了宵禁，鬧得一片風雨，此刻顧悟德說這話便有了暗諷他的嫌疑。
    兩人同為六部尚書，顧氏雖是皇帝母族，顧槐登基多年對其優待還沒有崔氏，所以周旭並不懼他。
    於是，顧悟德話音一落，周旭便道：“女子露麵便是傷風敗俗？那顧家主的女兒曾經不要臉的在街上與時相示愛，那叫什麽！”
    “你……”
    周旭殺傷力不減，當年逼走林泉，如今也是一句話將顧悟德氣得吹鼻子瞪眼，氣得發抖地指著周旭的鼻子，半晌說不出一句。
    你你你，個不停。
    周旭鼓了他一眼，“幹嘛，大殿之上，陛下麵前，你還敢動手不成！”
    說著還往前湊，顧悟德怕被他碰瓷，大退兩步，踉蹌不止，被後麵一人扶住。
    “周尚書，我大伯不過就事論事，小妹出格一舉早被家中懲罰，您又何須總是捏著不放？”
    周旭看了說話人一眼，撇撇嘴，“切，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右禦史顧明席顧大人啊！”
    “知道你不愛聽，但鄙人還是討嫌說一句，這是朝堂上不是在家中，一口一個大伯，知道的人說你有禮貌，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倆拉幫結派。雖眾人都知道你與顧尚書的關係，但也不用大大咧咧的擺著明麵上，還是以官職相稱為好。”
    因這話周圍人的眼神變了好幾瞬，就連高位上淡漠的人都往下棱了幾眼。
    顧明席咬牙，“是，小子受教了，是我看到大…顧尚書險些跌倒，一時情急，還望周、尚、書莫要斤斤計較。”
    若隻有前半段還好，最後居然還一句斤斤計較，周旭眼睛一瞪要有開口，李玉滿在他之前擰眉道，“好了！又不是菜堂會，說這些有何用！”
    周旭因見過李安，自然是很給李玉滿麵子。
    而顧悟德則是不得不給，他是一個要臉的人，做不到周旭這樣明明自己女兒犯了更大的錯，卻還能理直氣壯指責別人。
    他覺得丟臉得很！
    聞言他一甩袖，朝高位拱手，“老夫的主張便是不可！大晉百年傳承，絕不能亂來！”
    顧明席因為剛剛一事，並沒有即刻表態。
    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來。
    崔慎言道，“南方以扶持女子而引發內亂，使得大晉動亂不安，若是上京亦向女子打開這扇通天大門，是否從側麵向世人證實了南邊內亂的正確？”
    “如此，那上京這些年堅持是為了什麽？”
    崔慎言不愧是曾經都察院出身，一席話直擊要害。
    就連主動發起議事的顧槐神情中都閃過一絲動容。
    顧悟德不用多說，臉上都寫滿了激動，要不是礙於兩家對立的身份，顧悟德都想給崔慎言拍手叫絕。
    心想：得虧李玉滿兩次晉升崔慎言都恰好不在，否則她還真不一定坐得上如今這個位置。
    李玉滿默默地觀察著全局眾人的反應，心中暗笑。
    顧槐疑心太重，又見識過李家村女子的本事，所以這話打到了他的七寸。
    而其他人……
    時行雨不同以往地沉默很容易看出。
    不過他最近一直如此，李玉滿便沒有過多關注。
    李玉滿看完一圈人的反應，笑了笑，“崔尚書這話說得沒錯，但同樣的道理，上京兵力強盛，鼎立多年，政權早已趨近成熟，可是為何上京遲遲沒有拿下南邊，讓其長成能危害大晉根基的存在？”
    崔慎言長須抖了抖，幾乎預料到李玉滿要說什麽，想出言打攪，但已然來不及。
    李玉滿果斷狠厲道，“這正是因為上京，乃至大晉堅持的體係在百年的驗證下，已經表明壓榨限製貶低女子是一個錯誤！”
    “女子被捂了嘴，但並不意味著她們所受的不公被抹殺，一年複一年，一人疊一人，累加之下的爆發，才有了如今南北兩方女性的崛起，而上京束手無策的局麵！”
    此話震耳欲聾。
    以往朝堂隻有男子發聲，他們與生俱來的自信看不到問題的本質。
    李玉滿這話無異於有人趴在他們的耳邊告訴他們，“你們錯了，大錯特錯了，都是你們的錯”。
    李玉滿繼續道，“所以此刻上京急需得便是改革，讓大晉女子看到上京改革的決心，讓她們也享有與男子同樣的權利，將百年內流失的人心爭回來！”
    顧悟德還是不死心道，“可南坊也不是大富大貴的家庭，買不起丫鬟侍從，若是那些女子出門掙錢，何人來照顧受傷的他們？”
    李玉滿冷笑連連，“所以在你看來那些成婚的女子，不過是照顧人的侍從？”
    顧悟德：“不是在我看來，而是多少人娶妻生子，不就是為了家中有人操持？”
    “更何況他們都是勳官，妻子理應以照顧他們為榮，怎能本末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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