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明回到屋內，見林晚秋正坐在小床那哄團團睡覺，這小家夥長得是真壯實，還有十來天才滿月呢，但是比一般娃娃都大個兒。
    林晚秋見他回來了，想起身給他倒水，顧言明見狀，忙快步過去，將她攔腰抱起，穩穩地放在床上。
    “乖寶，還坐著月子呢，別一直坐著或站著，我聽嬤嬤講，這女子坐月子很重要，要是落了病根，可不得了。”
    “你竟然也信這個？”
    “自然，對於你和團團的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好了，知道了，我就是剛剛起來坐了一會兒，每天躺著，感覺腰都要斷了。”
    “來，躺下，我給你揉一揉。”
    “沒事，不用了，怎麽樣？他開口了麽？”
    “嗯，都說了，但你肯定想不到，是怎樣的一個理由。我剛開始聽了，還以為自己是穿進了什麽狗血劇情裏呢。”
    “嗯？”
    “上官鈺當年對丹陽郡主一見鍾情，可是聽信讒言，懷疑自己妻子不忠，然後郡主又碰巧撞到他與康王密謀籌集銀兩養私兵，所以才被設計除掉的。”
    “他承認勾結康王了？”
    “嗯，說是當年老太爺先站的隊，康王拿他倆的書信威脅他，他沒辦法才乖乖就範的。”
    “你信嗎？”
    “看不出來，不過他說他與丹陽郡主往事的時候，看他的神情不像是假的，或許他當初不知道他父親與康王勾結是真的，他被康王威脅也是真的，但是勾結康王，幹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也是真的。”
    “那你打算怎麽做？”
    “今天我把梅嬤嬤一起叫去了書房，他知道郡主當年是因為心悅他才同意成親的，他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我看他情緒激動，就沒再繼續問。”
    “他不是喜歡郡主，是怎麽相信郡主對他不忠的？”
    “康王騙了他，說與郡主自小青梅竹馬，二人本就有婚約，他就有些信了，然後康王更是易容成他的樣子，在這府裏待了幾日，郡主沒發現他真實身份，據說還與他行了夫妻之實。”
    “什麽？！你是說上官鈺任由其他男子易容成自己的樣子，去勾引自己的妻子？真是離了個大譜，這是人能幹的事情？”
    “乖寶，我們搬回去吧，不想在這裏住了，這裏太髒了。”
    “好，等你這裏事情解決了，我們就回家，正好阿爺他們還在呢。”
    “ 好，等我明日跟他數清楚，如果明日順利，讓他交出康王謀反的證據，我就帶著你和團團回家，等天氣暖和了，我們一起回林家村，我想那個小院子了。”
    “嗯，他要是不願意呢？”
    “我想他會同意的。”
    第二日，顧言明用完早膳，就去找上官鈺，岑管家告訴他，從昨天開始，上官鈺就沒從書房出來，顧言明走到門口，敲了門。未等到裏麵的人回應，他就自己打開門進了屋。
    顧言明端著從岑管家手上接過的食盒，將裏麵的早膳一一擺在桌子上，擺放完就直接坐下，也沒有叫他來吃早飯。
    “我對於娘親去世前的記憶很少，隻依稀記得每天娘親都會笑著給我穿衣服、給我做好吃的，我們每天都會在院門口等你回來，隻是突然有一天，娘親不見了，姑姑們一直在哭。
    再後來就是周氏進門，大家都在跟我說，要我乖一點，見到她要叫娘親，我當時不明白，明明我有娘親，為什麽要叫別人，所以我不想改口，那周氏表麵裝大方，尤其在你麵前，所以那段時間，我最愛的事情就是守在主院等你回來，這樣才能不餓肚子。
    後來周氏懷孕了，她要保胎，所以我就不方便過去了，那時候我才知道，這府裏的下人吃的東西跟我們是不一樣的，平常主要就是吃的饃饃和鹹菜，平常也沒有肉菜吃，除非是府裏有喜事，主子賞賜。我還知道，原來冬天的饃饃這麽硬，我的第一顆牙齒就是啃饃饃啃掉的。
    姑姑們跟我說，讓我努力讀書，這樣父親才會喜歡我，所以我靠著娘親的藏書，沒日沒夜的讀，不會了，我就去外麵找夫子蹭課，好多次被發現了，被人在後麵攆著追。
    外人都說，上官府大公子，才華出眾、舉世無雙，誰能想到我每日吃的、用的，都是姑姑們偷偷繡手帕、洗衣裳換來的。
    其實那時候雖然苦，但是我也不覺得累，直到有天周氏借口發賣我身邊的人，我一夜之間就成了孤家寡人，那時候我11歲，我是靠每日去廚房偷東西吃才活下來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你被照顧得很好，所以當你被發現你考試前還在沉迷花街柳巷，我才被氣昏了，將你趕出了門。”
    “是呀，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不知道阿娘心悅你，你不知道她與康王從小不對付，你不知道她是被人陷害的，你也不知道作為這個府裏的大少爺，每日過的不如一般小廝。”
    昨晚上官鈺一夜沒睡，腦子裏就像放電影似的，從他剛開始遇見丹陽，直到曾經明媚開朗的少女變成一具慘白的屍體。他內心的愧疚快要溢出胸膛，將他壓的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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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顧言明的控訴，加上對丹陽的愧疚，上官鈺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緩緩起身，將書桌上一遝子東西拿起，向顧言明走去。
    “這是這幾年我幫康王做事的證據，為了以防萬一，這麽些年，我也留了一手，我知道，銷金窟的事情是你的手筆，康王最近因為銷金窟被毀，一直在查是誰幹的，放心，我把你們去過的痕跡都抹了。”
    顧言明沒說話，隻是接過手上的證據，大概看了一眼，好家夥，那康王竟然私自豢養了三萬的私兵，怪不得需要銷金窟這種來錢快的營生。
    “你將這些證據交給聖上，我相信聖上看你檢舉有功，應該不會遷怒與你們，我知道，上官閔這幾年跟你一直有來往，下麵這個盒子是我的私產，你幫我給他吧。”
    顧言明依然沒說話，隻是低頭看著手裏的東西，上官鈺也沒說什麽，隻是默默的坐下，拿起筷子，開始用早膳，看顧言明打算起身離開，上官鈺說道：“多陪為父一會兒吧，這應該是你最後一次陪我了吧。”
    顧言明一聽，就停止了起身的動作，靜靜的坐在一旁，上官鈺繼續吃著，自顧自地說著：“我與你母親剛成婚時，你母親很愛下廚，可她做出來的東西不是沒熟就是燒焦了，我每次還得硬著頭皮吃完，好幾次把我吃的上吐下瀉的，嗬嗬嗬。
    後來你出生了，她不想把你交給乳娘，每日都是親自喂養你，就沒有太多時間下廚了，我記得，她後來廚藝好了，最擅長做麵食，尤其是這小籠包，現在想想，真的好久沒吃到這個味道了。
    文遠，你說我在下麵遇見你娘親，給她下跪認錯，她會原諒我麽？算了，不原諒也沒關係，我隻要能守著她就行。
    不過這些年，我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怕是死後還要去地府贖罪，也不知道能不能遇見你母親，噗·····”
    顧言明聽見異響，抬頭就見上官鈺滿嘴鮮血，上前扶住他：“你怎麽了？我給你叫大夫。”
    “不用了，沒用的，你來之前，我就服毒了。我知道你厭惡這個家，但是我還是想厚著臉皮求求你，你那幾個妹妹，是無辜的，能不能求聖上網開一麵，不要將她們送去教坊司，她們的嫁妝銀子，我也備好了，就在書桌上，給她們找個安穩的人就成。”
    “好，我盡力。”
    “綰綰那邊，我跟書姨娘早就交代過，隻希望你能幫扶一把。”
    “好，我知道了。”
    “真想聽聽墨兒叫我一聲···祖父，可··惜···來··不及····了。”上官鈺說完，就徹底沒了氣息。顧言明將岑管家找來，他一見屋裏的情形，倒沒多驚訝，開始十分坦然的拿起書櫃邊早就準備好的衣服，給上官鈺開始梳洗。
    顧言明身上也沾染了點血跡，他也沒顧得上換衣服，直接出府，帶著證據直接進宮麵聖，上官府裏肯定有康王眼線，上官鈺一死，他必須先發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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