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珠和秀娘伸長了脖子，並沒有看到車廂裏有人下來。
    “爹，這是咋的了？大姐沒有接回來嗎？”
    薑大河搖搖頭，眼角微紅：“沒回來，東西倒是收了，他那婆母卻不讓人回來，說家裏很多活要做。”
    說完蹲在角落裏抽著旱煙，唉聲歎氣。
    薑大朗氣得一拳頭砸在牆上：“爹，要不是你攔著，我非要揍他們一家不可。”
    柳氏嚇了一跳。
    “發生啥事了？”
    薑大河狠狠抽了一口旱煙，蹲在門口唉聲歎氣。
    “也沒啥，就是大丫瘦的沒人樣了，他看著心疼。”
    “也不知道，送的那些東西，能進她嘴裏一口不？”
    現在都有些後悔，送了這麽多東西，看那尖酸刻薄的婆婆，肯定不會給大丫吃一口的。
    聞言，柳氏又抹起了眼淚。
    “我可憐的大丫，連生了5個閨女，在婆家沒有地位，大朗二郎，你們以後多照顧些大姐，看在這的麵上，婆家也不會太過分。”
    “知道了娘。”
    薑挽月聽著薑大丫一家的情況，也刷新了她對這個時代貧窮的認知。
    沒有最窮，隻有更窮。
    加上這重男輕女的古代，連生5個閨女，簡直就是家裏的罪人。
    伯母尖酸刻薄，丈夫花天酒地，吃喝嫖賭，還醉酒打人，簡直天崩開局。
    不薑挽月自認為生性涼薄，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
    隻要這些醃臢事兒，別弄到自己身上，大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是來養老的，不是來多管閑事的。
    不過，要是薑家人想要給一些錢財幫助，她倒沒意見。
    薑二朗看向薑大河，訥訥的道。
    “爹，咱還去二姐那嗎？”
    二姐那邊離的遠，足足將近20裏路，基本上沒啥來往。
    隻知道賣過去的時候他笑過有四五個兄弟，旁的一概不知。
    前年冬天快餓死的時候，幸好遇到她托人送來了一袋碎米，被秀娘偷偷藏起來，砍柴的時候在山裏弄熟了，偷偷拿回家給自家分了。
    老薑家不知道。
    薑大河站起來：“去，我去看看，你咋知道閨女過得咋樣？”
    “老婆子，再拿兩袋米來。”
    留下的那頭野豬兩條後腿已經被砍掉送人，於是又砍掉了一條前腿，和半扇排骨肉。
    不知那邊什麽情況，東西也沒拿的太多。
    爺仨沒在家裏吃飯，身上揣了幾個餅子和雞蛋又走了。
    臉上沒有任何笑容，帶著擔憂和急切。
    直到天黑，人都還沒回來。
    柳氏已經在門口等了好幾遍了，望眼欲穿。
    麗珠雖然肚子已經有5個月左右大了，依舊細胳膊細腿幹活很麻利。
    她做完了全家的飯菜。
    碎米摻著米糠做的稀糊糊，辣嗓子的粗麵餅子，還有幾個細麵餅子，蒸雞蛋。
    菜做了豬下水，豬血，蘿卜炒肉，大白菜。
    鑰匙擱在一起，這些飯菜對於他們家來說簡直山珍海味，現在卻稀疏平常了。
    農村人節儉慣了，就算手裏有銀子，也不敢亂花。
    所以，幾個細麵餅子和雞蛋羹是給孩子和薑挽月的。
    他們舍不得吃。
    就算薑挽月硬讓他們吃下，他們也會有負罪感。
    時間久了，薑挽月也不再非逼著他們吃好的，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不同，隻要開心就行。
    “三丫，你要是餓了就先吃，俺跟娘再等等。”
    看向西廂房，張嘴大喊：“秀娘，吃飯了。”
    秀娘雖說已經出了月子，到底身子虛，沒什麽事的話，就不讓她出來吹風。
    孩子也是全家輪流帶，也累不著什麽。
    她要喂奶，所以每一頓飯都會有湯。
    有時候雞蛋湯，排骨湯，豬蹄湯，白菜湯…輪番著來。
    短短倆月，秀娘胖了一圈，臉上更有肉，也更白了一些。
    秀娘把孩子哄睡著走出來。
    “俺今天吃了四頓了，一點都不餓，再等等吧，三丫先吃。”
    薑挽月看大家都沒吃，也沒動筷子，坐在凳子上，跟狗蛋說話。
    門口掛著大大的兩個紅燈籠，老遠都能看到紅燈籠下麵站著的人。
    聽到馬蹄聲，柳氏臉上的憂慮消失，長長鬆了口氣。
    “你們爹回來了，麗珠，準備開飯。”
    馬車漸漸靠近，娘仨出去迎接。
    薑大郎趕著馬車，薑大河坐在旁邊，好在身上穿的厚實，察覺不到什麽冷。
    “你們怎麽咋才回來？路上不好走嗎？二丫回來了沒有？”
    不知是不是紅燈籠映照的，薑大河臉上的表情比中午稍微隨和一些。
    點點頭：“回來了。”
    隨即，從馬車裏走出一個穿著藍色洗的發白的破洞棉襖，頭上包著一塊老藍色的頭巾，顏色褪色的厲害。
    但這一身行頭已經是二丫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了。
    “娘。”
    柳氏一眼就認出這是自己的閨女，瘦的皮包骨，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風霜。
    淡淡的皺紋和黝黑的皮膚，一看就知道日子過得也艱難。
    可能比以前在老薑家生活的薑大河一家，也好不了哪去。
    “我的二丫，你終於回來了，娘可擔心死你了。”
    母女兩人抱頭痛哭。
    薑二郎見狀趕緊讓她們進屋：“外麵太冷了，先進屋吧。”
    轉頭看向馬車：“大鳳二鳳三鳳墩子，到家了。”
    車簾子被掀開，下來了四個孩子，很靦腆的排排站。
    看到這麽多人，有點緊張，拽著衣服。
    薑二丫先拉住那個最小的男孩：“這是墩子，老四，還有三個姑娘，快，叫人。”
    “這是外婆，這是…”
    薑二丫撓了撓頭，除了爹娘和兩個弟弟，其他人不知該怎麽稱呼。
    柳氏趕緊說：“這是麗珠，大郎媳婦，這個叫秀娘二郎媳婦。”
    又指著身後始終笑眯眯的薑挽月道：“這是你小妹。”
    “什麽？小妹回來了？”
    “對，回來了。”
    薑二丫很激動，一把拉住薑挽月的手，親切的道。
    “小妹，你還記得我不？我是你二姐。”
    薑挽月笑著點頭：“小時候還在山上掏過鳥蛋給我吃。”
    “ 呀，你還記得呀？”
    衝著身後幾個孩子招手：“是你們小姨。”
    “小姨好。”
    “這是大舅媽二舅媽。”
    “舅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