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醃製鹹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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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詞如同兩道金光,瞬間照亮了他黑暗絕望的世界!至於什麽工錢、什麽隨叫隨到、什麽沉河喂王八……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能活下去了!至少,暫時能活下去了!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狂喜瞬間衝垮了他緊繃的神經,緊接著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憊和虛弱。他眼前一黑,差點真的暈過去,但求生的本能讓他死死撐住了。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比如“謝謝老人家”、“我一定好好幹”之類的場麵話,但喉嚨裏卻隻能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嗬嗬”聲,眼眶一熱,差點沒出息地掉下淚來。
老魚頭嫌棄地擺擺手:“行了行了,別整那死出!看著就煩!” 他指了指旁邊那個豁了口的大碗,裏麵是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黑窩頭,“喏,先墊吧墊吧,別真餓死在老頭子我的攤子上,不吉利!”
陳纖歌的目光瞬間被那碗裏的窩頭牢牢吸住,那眼神,比餓狼看到肉還要綠!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了過去,顫抖著手拿起一個黑乎乎、硬邦邦、散發著一股粗糧黴味的窩頭,也顧不上髒不髒,直接就往嘴裏塞。
那窩頭又幹又硬,剌得他嗓子生疼,但他卻像是吃到了什麽山珍海味,狼吞虎咽,噎得直翻白眼,卻還是拚命往下咽。
老魚頭看著他這副餓死鬼投胎的吃相,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慢點吃,沒人跟你搶……真是造孽……” 他一邊說著,一邊慢吞吞地拿起剛才那把破刀,繼續刮著那條已經被折騰得快沒氣的小魚,隻是動作間,似乎比剛才多了那麽一絲不易察覺的……認命。
陳纖歌的求生之路,就在這充滿魚腥味、混亂不堪的碼頭角落,以一個豁口碗裏的黑窩頭,正式拉開了序幕。雖然前路依舊坎坷,未來依舊渺茫,但至少,他現在有了一頓飯,有了一個遮風避雨雖然極其簡陋)的容身之所,還有了一個……脾氣古怪但似乎不算太壞的老板。
活下去,才有希望。這是他此刻唯一的信念。
陳纖歌在那個堆滿破爛的角落裏,蜷縮得像一隻受了驚嚇準備冬眠的刺蝟。背靠著冰涼粗糙、帶著鹹濕水汽的石牆,屁股底下是幾塊勉強還算完整的破木板,聊勝於無。他閉著眼,大口喘著氣,試圖從剛才那番“驚天動地”的掃地運動中恢複一點元氣。
碼頭的喧囂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音樂,號子聲、叫罵聲、鷗鳥的嘎嘎聲、水浪拍岸聲,還有那無處不在、如同實體攻擊般的魚腥味,一股腦兒地往他耳朵和鼻子裏鑽。擱在平時,這種環境能把他逼瘋,但現在,這些聲音和氣味反而讓他感到一種奇異的……安心?至少,這證明他還活著,還在這活色生香雖然主要是腥香)的人間掙紮。
他偷偷掀開一條眼縫,觀察不遠處的“老板”——老魚頭於老三。老頭兒依舊是那副佝僂著背、苦大仇深的模樣,慢吞吞地用一塊髒兮兮的破布擦拭著他那幾條“鎮攤之寶”小魚,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什麽絕世珍寶,和剛才對自己呼來喝去的態度簡直判若兩人。陳纖歌心裏腹誹:“得,這魚怕不是您老人家失散多年的親兒子吧?對我都沒這麽溫柔過。”
老頭兒的攤子生意……怎麽說呢,隻能用“慘淡經營,聊勝於無”來形容。偶爾有一兩個看起來比他還窮困的婦人或者老漢過來問問價,老魚頭就眯縫著眼報個價,對方通常搖搖頭就走了。成交的寥寥無幾,就算成交,也就是買走一兩條最小的,或者幹脆是幾塊魚骨頭。陳纖歌看著都替他著急:“老人家,您這生意……能養活您自己就不錯了,再加上我這張嘴,怕不是要提前進入喝西北風的階段?”
正胡思亂想著,肚子又不爭氣地“咕嚕嚕”叫了起來。剛才那個窩頭提供的能量,在掃地這項“重體力勞動”中已經消耗殆盡,強烈的饑餓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湧來。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老魚頭放在一邊的那個豁口大碗——那裏,還剩下最後半個黑窩頭。
他的眼神太過熾熱,簡直像兩道激光,直接射穿了空氣,精準地落在了老魚頭的感知範圍內。
老魚頭似乎後腦勺長了眼睛,頭也不回地哼了一聲:“看什麽看?再看眼珠子也給你摳出來!那是老頭子我的晚飯!”
陳纖歌趕緊收回目光,低下頭,假裝研究自己腳趾縫裏的泥。心裏卻在哀嚎:“晚飯?老天爺啊,現在離晚上還隔著一個漫長的、餓死人的下午呢!”
時間就在這種百無聊賴、饑腸轆轆的等待中緩慢流逝。太陽漸漸西斜,碼頭上的喧囂也稍微減弱了一些,但魚腥味卻仿佛經過一下午的發酵,變得更加醇厚、更加霸道了。
就在陳纖歌感覺自己快要餓得靈魂出竅,可以直接去跟河裏的魚蝦稱兄道弟的時候,老魚頭終於慢吞吞地收拾起了他那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攤子。他把那幾條沒賣出去的“親兒子”小心翼翼地放回魚簍,蓋上幾片濕漉漉的蒲草,然後把那塊沾滿魚鱗和汙水的案板也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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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纖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是……要收工了?那說好的第二頓飯呢?不會是畫餅充饑吧?這老頭兒,該不會是想賴賬?!
就在他胡思亂想,準備醞釀一下怎麽用自己僅存的力氣進行“討薪維權”的時候,老魚頭從角落裏拎出一個黑乎乎、油膩膩的小瓦罐,又從懷裏掏出一個同樣油膩的布包。
他把瓦罐放在地上,解開布包,裏麵是……兩個比早上那個稍微白一點、但依舊硬邦邦的窩頭。
老魚頭拿起一個窩頭,掰了一小半,丟給陳纖歌,動作瀟灑得像是在喂雞。然後,他打開那個小瓦罐的蓋子,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魚腥、鹹菜和某種油脂的複雜氣味飄了出來。
陳纖歌的鼻子抽了抽。雖然這味道算不上香,甚至有點衝,但和他之前聞到的純粹的生腥和腐爛味相比,這簡直就是人間美味的信號!
隻見老魚頭用一把缺齒的木勺,從瓦罐裏舀出一些黏糊糊、顏色介於黃和黑之間的糊狀物,澆在了陳纖歌手裏那小半塊窩頭上。
“喏!” 老魚頭把窩頭遞過來,臉上依舊是那副嫌棄的表情,“今天的晚飯!魚雜鹹菜糊糊!別嫌棄,有的吃就不錯了!吃快點,吃完了還有活兒幹!”
陳纖歌看著手裏那坨“黑暗料理”,眼睛都直了。雖然賣相感人,氣味獨特,但這可是……熱乎的!還帶著油腥味兒!對他來說,這簡直就是滿漢全席級別的待遇了!
他激動得差點把窩頭掉地上,趕緊雙手捧住,也顧不上燙,張開嘴就狠狠咬了一大口。
“唔!好……好吃!” 他含糊不清地讚歎著,雖然那糊糊鹹得發苦,魚雜帶著濃重的土腥味,窩頭依舊硬得硌牙,但他吃得眉開眼笑,仿佛品嚐到了瓊漿玉液。那狼吞虎咽的樣子,比早上有過之而無不及,看得老魚頭嘴角又是一撇。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噎死了還得老頭子我挖坑埋你!” 老魚頭一邊自己小口啃著窩頭,一邊嘟囔著,但眼神裏那份嫌棄,似乎淡了那麽一絲絲,或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陳纖歌風卷殘雲般解決了自己的那份“豪華晚餐”,連手指頭上沾的糊糊都舔了個幹淨。吃完之後,他感覺自己終於從瀕死狀態回了點血,雖然依舊瘦骨嶙峋,但至少眼神裏總算有了一點點……活氣兒。
老魚頭慢條斯理地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晚飯,又就著瓦罐底兒,用手指扣幹淨了最後一點糊糊,這才心滿意足地抹了抹嘴。他抬起頭,看了看已經開始泛紅的天邊,又看了看精神稍稍振作了一點的陳纖歌。
“行了,” 老魚頭站起身,佝僂著腰,拎起他的魚簍和瓦罐,“吃飽了就幹活!別指望老頭子我白養你!走!”
“去……去哪兒?” 陳纖歌連忙起身,跟在老魚頭身後,亦步亦趨。雖然還是虛弱,但至少走路不再像踩在棉花上那麽飄忽了。
“去哪兒?” 老魚頭斜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個白癡,“當然是去……收攤!今天賣剩的魚,總不能留著過夜!跟我去後巷,把魚醃起來,明天還能湊合著賣!”
“醃魚?” 陳纖歌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原來老魚頭說的“活兒”,是這個。也對,這年頭,食物可不能浪費,賣不完的魚醃製一下,的確能延長保質期。
老魚頭沒再理他,拄著一根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木棍,慢吞吞地朝碼頭後方走去。陳纖歌趕緊跟上,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像個剛認了“老大”的小弟。
碼頭後巷,比前邊更加陰暗潮濕,也更加……髒亂差。各種垃圾堆積如山,散發著更加濃鬱、更加複雜的腐敗氣味。汙水橫流,坑坑窪窪,走在上麵一不小心就會踩進水坑,濺一身泥水。空氣中除了魚腥味,還混雜著泔水、糞便、和不知名腐爛物的味道,簡直就是各種惡臭的大型展覽會。
陳纖歌皺了皺眉,強忍著胃裏的不適,緊緊跟在老魚頭身後。他心裏默默吐槽:“這老頭兒,真是會挑地方!白天在‘生化武器’級別的魚腥味裏熏陶,晚上還要來這‘豪華升級版’的垃圾堆裏加班!我上輩子是刨了他家祖墳嗎?要遭這份罪!”
後巷深處,有一間破舊的木棚,勉強能遮風擋雨。老魚頭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更加濃烈的黴味和醃魚的鹹腥味撲麵而來,熏得陳纖歌差點沒背過氣去。
木棚裏光線昏暗,隻有牆角一個油燈發出微弱的光芒,勉強能看清裏麵的擺設。靠牆堆著幾個巨大的醃魚缸,缸口用粗布蓋著,散發出陣陣鹹腥味。地上堆滿了各種醃魚用的粗鹽、香料和破舊的工具。空氣潮濕悶熱,蚊蟲嗡嗡亂飛,簡直就是蚊子和蒼蠅的天堂。
“愣著幹啥?進來啊!傻小子!” 老魚頭在棚子裏衝他喊道,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回蕩,顯得格外粗糲。
陳纖歌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走了進去。他感覺自己像是走進了一個巨大的醃魚缸,渾身都被那濃烈的鹹腥味包裹,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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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邊角落裏,有個破木盆,還有半袋粗鹽,” 老魚頭指使著他,“把木盆搬過來,再把鹽也拿過來!動作麻利點!老頭子我年紀大了,腰腿不好使了!”
陳纖歌不敢怠慢,趕緊走到角落裏,費力地搬起那個沉甸甸的木盆,又扛起那半袋粗鹽,吭哧吭哧地挪到老魚頭身邊。
“行了,放那兒吧!” 老魚頭指了指地上的魚簍,“把魚簍裏的魚,一條條拿出來,放到木盆裏!小心點,別摔了!摔壞了明天就隻能喂貓了!”
陳纖歌小心翼翼地打開魚簍,把裏麵那些可憐兮兮的小魚,一條條地拿出來,放到木盆裏。魚已經不太新鮮了,有些魚眼都開始發白,身上也黏糊糊的,散發著一股不太美妙的味道。
“動作快點!磨磨蹭蹭的!” 老魚頭在一旁催促著,自己則開始準備醃魚用的香料。他從一個布滿油汙的木盒子裏,翻找出一些幹辣椒、花椒、薑片之類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倒進一個石臼裏,用一根木杵搗起來,發出“咚咚咚”的沉悶聲響。
陳纖歌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把魚簍裏的魚都倒進了木盆裏。然後,他眼巴巴地看著老魚頭,等待下一步指示。
老魚頭搗完香料,又從缸裏舀出一瓢濃稠的鹽水,倒進木盆裏,然後把那些香料也一股腦兒地倒了進去。一股更加複雜、更加刺激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熏得陳纖歌直翻白眼。
“接下來,就簡單了!” 老魚頭擼起袖子,露出一雙布滿皺紋和老年斑的胳膊,開始用手攪拌木盆裏的魚和鹽水香料。動作粗魯而迅速,仿佛在揉搓什麽仇人一般。
“看好了!” 他一邊攪拌,一邊對陳纖歌說道,“醃魚,最重要的是啥?是鹽!鹽要足!下手要狠!要讓這鹽味兒,徹底滲進魚肉裏!這樣才能防腐,才能入味!才能……賣個好價錢!” 說到“賣個好價錢”的時候,老魚頭的眼睛裏,難得地閃過一絲……精光?
陳纖歌認真地看著老魚頭醃魚,心裏默默記下步驟。雖然他以前沒幹過這種活兒,但為了能繼續混口飯吃,他必須盡快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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