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來得快，去得也快，但那種仿佛要將靈魂都撕裂的感覺，卻深深烙印在陳纖歌的腦子裏。他癱在黑炭李的懷裏，渾身被冷汗浸透，像一條剛從水裏撈出來的死魚，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媽的，你小子這到底是什麽病？”黑炭李看著他慘白的臉色和布滿臉頰、此刻顯得愈發猙獰的紅疹，眉頭緊鎖。他能感覺到，懷裏這個年輕人的身體在不受控製地輕微抽搐。
    援軍的領隊，一個身披銀甲、麵容倨傲的年輕校尉策馬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掃了一眼戰場，當他的目光落在被幾個士兵抬著的蠻族百夫長無頭屍體上時，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李隊正，這次你們後勤營辛苦了。”校尉的聲音帶著幾分官腔，“這蠻族百夫長的首級，我會如實上報，為你們請功。”他說著“你們”，卻意有所指地看向了那顆被單獨放在一邊的頭顱。
    黑炭李臉色一沉，站起身來，將陳纖歌交給旁邊一個輔兵扶著。他對著那校尉一抱拳，聲音洪亮：“不敢當，趙校尉。不過這顆首級，是這位名叫陳纖歌的輔兵，冒死拚殺，親手拿下的。我等皆可作證！”
    周圍幾個神策軍老兵也紛紛點頭附和。他們雖然也眼熱這份功勞，但軍中漢子，大多還是有幾分血性，親眼所見的事情，不屑於去公然搶奪一個拚命小子的功勞。
    那趙校尉臉色一滯，目光落在半死不活的陳纖歌身上，充滿了懷疑和輕蔑：“他？一個輔兵？李隊正，你莫不是在與本官說笑？”
    “趙校尉若是不信，可以問問我手下這些弟兄的刀，它們可不會說謊。”黑炭李的聲音冷了下來，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他雖然隻是個後勤營的隊正，但也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老兵，自有股悍不畏死的氣勢。
    趙校尉眼神閃爍了幾下，最終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好，很好！本官會如實上報的！”那“如實上報”四個字，被他咬得極重，顯然是記恨上了。
    黑炭李不再理他，轉身蹲到陳纖歌麵前，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黑乎乎的藥丸，不由分說就塞進了陳纖歌的嘴裏：“咽下去！這是軍中療傷的‘行軍散’，能吊住你的氣血。”
    藥丸入口，一股苦澀辛辣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陳纖歌強忍著惡心咽了下去，片刻後，一股暖流從胃裏升起，流向四肢百骸，雖然沒法根除毒素帶來的痛苦，卻讓他恢複了一絲力氣。
    “多謝……李隊。”陳纖歌聲音沙啞。
    “謝個屁！你小子要是死在這兒，老子的功勞簿上就少了一筆！”黑炭李嘴上罵罵咧咧，手上的動作卻很利索，他撕下自己的衣擺，親自給陳纖歌胳膊上那道最深的傷口進行包紮。
    他的包紮手法很粗糙，但很實用，勒得很緊，很快就止住了血。陳纖歌看著他那張猙獰的刀疤臉，心中流過一絲暖意。這個看似凶惡的漢子，卻有著最樸素的義氣。
    戰場清點很快開始。這一戰，神策軍兵士陣亡七人，重傷十餘人。而輔兵的傷亡則慘重得多，一百多人的隊伍，死了將近三十個，受傷的更是不計其數。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悲傷和傷員的呻吟聲。
    陳纖歌被安排在一旁休息，他看著那些軍醫和老兵忙著救治傷員，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他看到一個軍醫草草地為一個大腿被箭矢射穿的士兵拔出箭頭，然後直接撒上金瘡藥就準備包紮。
    “不能這麽包！”陳纖歌忍不住開口了，聲音不大，但足夠周圍幾個人聽見。
    那軍醫回頭瞪了他一眼：“你個輔兵懂什麽？老子當了十年軍醫，還用你教？”
    陳纖歌掙紮著坐起來一點，指著那傷兵的傷口：“他這傷口裏肯定還有倒刺的碎屑，箭頭也是生鏽的，你這麽直接上藥包紮，不出三天，他這條腿必定紅腫流膿，高燒不退，最後要麽截肢，要麽活活疼死！”
    他這番話，讓周圍的人都安靜了下來。那名受傷的士兵更是嚇得臉色慘白。
    “你……你胡說八道！”軍醫有些色厲內荏。
    陳纖歌懶得跟他廢話，對那受傷的士兵說：“兄弟，信我一次。你忍著點疼，讓他們用烈酒清洗傷口，再用燒紅的小刀把裏麵的爛肉和碎屑剜出來，雖然痛苦，但能保住你一條腿。”他又扭頭看向黑炭李，“李隊，我以前跟個走方的郎中學過幾天，略懂一些外科的法子。”
    【觸發技能：基礎毒藥煉製入門）關聯知識。宿主對傷口處理的理解+10。】
    黑炭李看著陳纖歌篤定的眼神，又看了看那軍醫心虛的表情，一咬牙，對那軍醫喝道：“就按他說的辦！”
    在陳纖歌的“遠程指導”下，兩個老兵按住那名傷兵，用烈酒和燒紅的匕首處理了傷口。整個過程慘不忍睹，那士兵的慘叫聲響徹山穀。但處理完畢後，雖然看起來血肉模糊，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傷口比之前幹淨了太多。
    接下來，陳纖歌又指點了幾處重傷員的處理方法，比如如何固定骨折的肢體，如何用壓迫法給大出血的傷口止血。他的方法雖然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有些殘忍，但條理清晰，邏輯嚴密，讓人不得不信服。漸漸地，連那個一開始不服氣的軍醫，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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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炭李在一旁看得是嘖嘖稱奇，他走到陳纖歌身邊，遞給他一個水囊：“你小子，到底還有多少本事是老子不知道的？不光能殺人，還會救人？”
    陳纖歌喝了口水，潤了潤喉嚨，苦笑道：“都是些活命的手段，不值一提。”
    “屁話！”黑炭李眼睛一亮，“這可是天大的本事！咱們邊軍，死在戰場上的多，死在傷口感染上的更多！你這手藝，比殺十個蠻子還管用！”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對陳纖歌道：“小子，等到了前沿哨所，你別跟著去幹那些粗活了。你就待在傷兵營，專門負責處理重傷員。幹好了，功勞少不了你的！”
    陳纖歌心中一動，這倒是個不錯的安排。傷兵營相對安全，而且能接觸到各種藥材，方便他研究解藥。更重要的是，救人也能獲得係統的獎勵，這簡直是開辟了第二條升級路線！
    “全憑李隊安排。”他順水推舟地答應下來。
    隊伍休整了一個時辰，重新上路。陳纖歌的待遇明顯提升，他不用再去推車，而是被安排在一輛拉著布匹的馬車上養傷。黑炭李還特意把自己那件帶著體溫的備用皮襖扔給了他。
    夕陽西下，將荒涼的戈壁染成一片悲壯的血紅色。陳纖歌靠在柔軟的布匹上，感受著馬車的顛簸。他從懷裏掏出那個從蠻族百夫長身上繳獲的木盒，輕輕打開。
    盒子裏麵，沒有金銀珠寶，隻有一株幹枯的、呈現出詭異紫黑色的植物，靜靜地躺在紅色襯布上。
    【接觸：狼毒草變異）。信息：生長於極北苦寒之地的劇毒植物，經蠻族薩滿以秘法炮製，毒性內斂，可用於配置某種狂化藥劑。備注：此物藥性霸道，與“七星續命丹”主藥之一的“龍血藤”藥性相克，若同時服用，會產生難以預測的劇烈毒性。】
    陳纖歌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七星續命丹！
    他來燕門關的終極目標，竟然以這種方式，出現了第一條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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