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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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麽樣,謝謝你,好歹也算有個窩點……睡吧。”
    安什林示意這個……這個瘦得他都看不出來幾歲的姑娘躺上去。
    講真,他挺疑惑的,為什麽瘦得如此……近乎脫相,還能活下來。
    人的生存意誌真的這麽強大嗎?
    整個人簡直像是一具行走的皮包骷髏。
    要是大晚上拿著燈放下巴一照,他覺得能把自己嚇死。
    菊藜抿了抿嘴,身子顫抖了下,應了一聲,躺到了床板上,麵朝裏頭。
    躺上去後,她在喘息著。
    不是因為熱,是因為害怕某些事,某一時刻的到來。
    一直過了很久,她才說服自己,放鬆下身體,慢慢打開腿。
    可是好久好久,身後沒有一點動靜。
    猛一下,她像是想到了什麽,變得無比害怕起來。
    她在想安什林會不會已經走了,自己被拋棄了。
    連忙轉過身,隻見一身衣衫單薄的異鄉大叔,正抱胸窩在床與牆的角落裏,臉孔正好和她相對,閉著眼好像睡著了。
    那臉有種一種說不出的安詳慈和。
    感受到動靜,大叔睜開眼看著她,疑惑道:“睡不著麽?”
    她正要回答,腹內嘰咕咕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在寂靜的雪夜木屋中,尤為振聾發聵。
    “差點忘了,我衣服裏頭還有個夾肉包,應該還熱著,拿出來吃了吧。”
    其實這東西她剛剛就發現了,但這不是她的。
    拿出來看時,那熱騰騰的麵包與油脂所催發的香味,讓她直咽口水。
    “真、真的嗎?”
    聽到這話,她激動得都有些結巴。
    安什林道:“吃吧。”
    “謝謝你。”
    菊藜從反絨皮大衣的內口袋裏,拿出了果然還熱騰騰的夾肉包。
    一個比她臉還大的扁平黑麵包,中間夾著肉餅,一口咬下去都是汁水,一點都不感到口感,她發誓,這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沒有之一。
    安什林則趁著這時候,想到了什麽,從口袋裏拿出一東西看。
    這個,正是那個打手身上掉落的錢袋。
    “打怪爆金幣……嘖嘖。”
    按捺著激動的心情拆開袋子倒出來。
    落在手上的,是兩大三小五個錢。
    三個小的,分別是一分,五分,十分。
    兩個大的都是二十分。
    加起來就是五十六分隆得利。
    “我、我與你母親交流……窮鬼,裝什麽大頭蒜二百五。”
    安什林氣不打一處來,但因為不知道本地話“操”這個動詞怎麽說的,隻能魔改了一下罵人的話,弄得一點氣勢都沒有。
    “安、安什林大人……其實打手都不富裕。”
    菊藜看安什林有些生氣,就想到了便宜爹家暴自己的情形。
    她下意識害怕起來,目光湧出畏懼。
    安什林看她這樣子,暗暗吸了口氣,平複心情。
    “怎麽說?帕查屋養他們,難道不花錢嗎?”
    “錢……報酬是肯定有的,但是他們也得買秘藥。”
    “秘藥是什麽?”
    “秘藥是和普通草藥作區分的……一種吃了之後可以直接或間接提升符文之力,或者身體基礎的藥,價格昂貴。正規渠道買,最低都是用金幣結算。黑市的藥雖然便宜,但有各種不明副作用。”
    “正規渠道的沒有副作用?”
    “有,但是會說明。”
    “噢~”
    又了解了一點相關知識後,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大人……”
    “叫大叔也行,叫名字也行,我討厭這個詞。”
    “為什麽?”
    菊藜感覺很奇怪,這世上還有人不喜歡高高在上,或者高人一等嗎?
    “我不喜歡這種帶著濃重階級味道的詞匯,高得好像有些人很高貴,有些人很低賤,這是錯誤的,人人生而平等。”
    “大人……大……”
    菊藜一愣,話剛出口便覺得不妥,可叫“大叔”她又覺得不行。
    “叫安什林吧,我有名字,你想說什麽。”
    “你……你是和平會信徒嗎?”
    “不,我是一個沒有任何宗教信仰的……流浪漢,乞丐,明白嗎?”
    菊藜點了點頭,內心還是不信“流浪漢”這說辭的。
    她見過太多流浪漢,沒有一個具備眼前這個異鄉男人這般的氣質。
    那種獨特的氣質與他是否是異鄉人無關。
    倒是和很早以前,她曾經遇到過的一個和藹老人很像。
    “我吃完了。”她舔了舔嘴唇說道。
    “睡吧。”安什林應了聲,往後一靠閉上眼。
    菊藜看著他這生人勿近的樣子,似乎兩人之間有一道抹不開的牆,因為這層關係的存在,對方似乎可以隨時離開,她……
    害怕,擔憂,難受,迷茫。
    “安什林……”
    “嗯。”
    “你……不冷嗎?”
    “不冷。”
    “我、我……我冷……”
    黑暗中,她鼓足勇氣說這話,臉紅了,不是凍的。
    是害臊,是羞愧,是她覺得自己不要臉,下賤,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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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有這麽多道德層麵的觀念。
    因為這些,她自小和周圍格格不入。
    或者說……這些對她來說,仿佛與生俱來的東西,她不明白,為什麽周圍人這麽淡薄,好像骨子裏不存在似的。
    “唉……我教你一個辦法,你就不冷了。”
    安什林把“拙火定”傳授給她,教了她好幾遍。
    可在第一次過去後好久,她便說學不會。
    三五遍後,安什林無奈了。
    他還得睡覺,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
    就當這個小姑娘蠢笨如豬吧,不教了。
    從地上起來,他躺到床板上,和菊藜睡在一起。
    菊藜睡在裏麵,他側著身子朝裏,替她擋著風。
    “你能……抱著我嗎?我冷……”
    安什林猶豫了一下,說服了自己。
    不是道德層麵,是心理層麵。
    目前來看,這姑娘算得上又瘦又醜,身上還有味道。
    可他才剛洗過澡沒幾天,這簡直了。
    深吸一口氣,抱住這姑娘,這姑娘忽然轉過身,朝著他,縮在他懷裏,然後脫掉了外麵的反絨皮大衣,給兩人都披上。
    這衣服看起來很大,實際上也不小。
    安什林不管有沒有皮大衣,晚上睡覺因為怕凍死,都要催一晚上的拙火定。
    拙火定一催,他便入定。
    入定後,很快就能進入休息狀態。
    還沒馬上睡著的菊藜,心髒怦怦亂跳。
    這是她這輩子頭次和異性如此親密接觸,並且還是說服自己去接受。
    不過她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因為安什林睡著了。
    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發生。
    她鬆了口氣,又有點失望。
    因為失望,又有點害怕和迷惘。
    隻是很快,安什林身體就如同火爐般釋放出了濃濃炎熱。
    絲絲炎熱,在她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悄無聲息滲入她身體。
    這讓她渾身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夜晚城鎮中,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走著。
    芭芙夫人忽然頓住腳步,紅色嘴唇輕啟:“忘記問那人長相了。”
    “您稍等。”身後打手也停住,立刻轉身回去。
    就在他到來前一刻,一道黑影落入了簸箕院中。
    正捂著腿絕望呻吟的邋遢男,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忽地卷走了。
    沒找到邋遢男的打手,在屋子裏轉了一圈,也無所得,最終回來報告情況。
    芭芙掃了掃肩頭的雪,淡淡道:“異鄉人……鎮子裏應該不多吧?”
    “明白。”打手立刻會意。
    菊藜隻覺這一覺睡得異常舒坦與安逸。
    但當她醒來時,感受到窩裏空空如也,立馬驚醒。
    很快,她就發現反絨皮大衣還蓋在身上。
    屋子裏,是一陣“嗤嗤”的奇異聲音,還有呼呼風聲。
    她扒拉下皮大衣,露出臉來,就看到衣著單薄的精瘦身影,正在屋子裏對空打著一種很古怪的拳。
    明明很毛糙的朽爛木頭地麵,在他腳下仿佛溜滑如冰。
    隻見他身形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滑來滑去。
    伴隨著“哼”“嗤”“吒”之類彷如能穿透耳膜的噴氣聲,他那雙拳頭淩空劈裏啪啦一陣衝著,刺著,掃著,勾著。
    “醒了就好,來說說你接下來的安排吧。”
    安什林收起手站立,長長吐出一口白氣,猶如畫一個句號般,從身體、呼吸到精神,都逐漸平靜。
    說到這個,菊藜立刻緊張和焦慮起來。
    “不要趕我走,好嗎,我會洗衣做飯,我可以伺候你。”
    “我知道,你別激動,我不是在趕你走,我是在和你商量。”盡管菊藜明顯很抗拒和擔憂,但安什林卻仍舊平和,他道:“你看到我現在的情況了,我是個異鄉人,還是個流浪漢,窮鬼,我連自己都養不活,沒能力去養你。”
    “我……我……我可以一天隻吃一頓……兩天吃一頓也行……”
    “你確定嗎?我目前可是一無所有。你跟著我圖什麽呢,沒有半分好處,甚至說……呃……你看,我現在得罪了帕查屋,回頭他們肯定會找我。當然,我會盡量避開,但被他們找到也是遲早的事,到時候你怎麽辦?”
    “如果……如果你能對我好一點……我是你得了……我的全部……”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被帕查屋捉住,弄成殘廢,怎麽辦?”
    “我會照顧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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