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爾琳修女非常溫和，興許也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幾乎沒什麽火氣。
    她笑眯眯的，和藹得如同鄰家老奶奶。
    在吃完之後，休息了一會兒，她才帶著去打掃，去擦拭。
    正是吃過飯的午後，智慧禮堂一片安寧，陽光也正好。
    一老一小兩個姑娘，在忙活中聊天，時不時笑笑。
    菊藜也很快放下戒備，在謝爾琳主動詢問中，說起了自己正在找工作的事，並在謝爾琳的邀請下，成為了智慧禮堂一名雇傭工。
    一天一頓飯，三十分。
    內容是早上七點半到了之後打掃，然後幫助廚房準備中午食物。
    做好後吃飯，休息會兒，做好清洗餐具的工作後，再處理下食材。
    然後就可以回去了，這時大概在下午四點鍾左右。
    漸漸地，菊藜發現，智慧禮堂沒有外在那麽光鮮。
    很多東西用起來都非常節省。
    衣服破了要進行縫補，這事兒也是修女們來做。
    她會主動要求做，因為她不會縫補，需要修女們教她。
    除了衣服之外，還有修鞋子，做鞋子，做衣服，這些也是修女們得會的生活技能，正好也是菊藜想學的。
    “謝爾琳女士，那個……這些是不是不要了？”
    擇菜的時候，謝爾琳看了看菊藜指著的東西，那是一堆從櫸卜頭上剔下來的莖稈，根莖類的蔬菜就是這樣，本來收獲櫸卜時就清理幹淨了，隻是在地窖裏囤放時間長了又長了出來。
    “是的。”謝爾琳疑惑地看著她：“你要麽？”
    “嗯……能給我嗎？”菊藜有些期待地問道。
    謝爾琳道：“當然可以，不過我能問下為什麽嗎？難道你家養了什麽？”
    “那倒沒有，我……”菊藜不好意思道：“自己拿來吃。”
    “如果你需要櫸卜，我可以給你一點，但櫸莖全都是筋，一咬都是渣，根本咬不動，除了……牙口好的牲口。”
    謝爾琳知道菊藜有些拮據，但沒想到這麽拮據，於是好心勸道。
    雖然春夏秋的蔬菜不值錢，可冬日裏的蔬菜比肉要金貴得多。
    甚至冬天的肉還比較便宜，因為每年都有不少牲口凍死。
    菊藜搖了搖頭：“其實櫸莖非常鮮嫩脆甜……我能向您演示一下麽？”
    “當然。”
    先前安什林在弄櫸莖時，她就質疑過。
    不過吃過一次櫸莖後，她便愛上了這道蔬菜，簡直比肉還好吃。
    隻見她輕車熟路撕掉櫸莖外皮，將長長一支折成小段，然後去廚房用油潤鍋後，學著記憶中安什林的手法一陣大火煎炒，直至微微幹焦撒點鹽。
    裝盤，她請這位如同奶奶般的老修女嚐一嚐。
    謝爾琳拿起叉子，插起幾根咀嚼起來，頓時眼睛亮了。
    的確，脆甜鮮嫩，微微枯焦的地方蘸著鹽粒，又是一番風味。
    這可比當下時節吃肉不知要強多少。
    “怎樣？”菊藜期待地看著問道。
    謝爾琳微微一笑，眼珠一轉道：“我一個人說了不算。”
    片刻，不少修女都跑了過來，嚐起了這道看起來簡單得不像話的菜。
    結果自然大同小異。
    有著嚐盡風霜年歲的謝爾琳修女都對其讚歎不語，其他人就算真的有覺得一般的，也不會開口，更重要的是……萊姆鎮的冬天很難熬，蔬菜本就難得，像櫸卜這種東西，長出來的櫸莖是最不值錢的，可卻能吃，這再好不過。
    “那個……謝爾琳女士……”
    菊藜看著這位受人尊敬的老修女，手指對戳著，欲言又止。
    在謝爾琳看過來後，僅僅一個對視，她就低下頭看起了腳尖。
    謝爾琳伸手撫摸她的腦袋笑道：“菊藜女士，我有個提議。”
    “您請說……”
    “我想請你將這份菜譜贈予萊姆鎮本地智慧禮堂。”
    “嗯……我願意，這是我的榮幸。”
    “那麽菊藜女士，你願意從今天晚上開始，留在這裏和我們一起共進晚餐嗎？我覺得有你的加入，大夥兒氛圍會活潑很多。”
    菊藜抬起頭看著謝爾琳，大眼睛眨了眨，搖了搖頭。
    這讓謝爾琳和周圍眾人感到詫異。
    用一張長期飯票換一份菜譜，雖然有些不公平，但如果算上和平會的庇護，那麽毫無疑問這個小姑娘大賺特賺了一番。
    或許別人會做出巧取豪奪的事，但和平會不會。
    和平會的平，第一個意思就是“公平”，那是最最基礎的教義。
    但本地智慧禮堂的拮據，其實大夥兒也心知肚明。
    那點收入買菜譜，高了的話他們付不起，低了的話他們也覺得不公平。
    所以用長期飯票和和平會的庇護來換，這還是很不錯的。
    為什麽這個小姑娘不同意，看著挺機靈的啊，難道其實很傻？
    不等謝爾琳問，菊藜便開口道：“我不是和平會的門徒，不方便留在這裏打攪各位，如果可以，我想拿個食盒裝一份帶走。”
    眾修女聞言，紛紛互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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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個善良懂事的孩子。
    難怪《聖鐸》中說，苦難乃是智慧養料，其根須名為理解。
    “修女與牧師也隻是普通人。”
    “我們和普通人最大的區別，就是得遵守教義。”
    “我來教你待會兒餐桌上要做的事吧。”
    說是禮儀，菊藜覺得這些事也沒什麽的。
    謝爾琳教她飯前要洗手，要平複心情，吃飯的時候不準吧唧嘴，如果真要有非說不可的話，得把食物咽下去再說，吃之前要做個“自懺”，雙手握拳抵在額心，想一想今天一天下來做了什麽，能不能配得上眼前這頓飯。
    除了“自懺”之外，其餘事安什林不光教過她，還盯著她養成了習慣。
    雖然謝爾琳修女說，吃飯前洗手，是為了潔淨手，潔淨心，因為手做了什麽事，都是心在指揮，洗手是先洗手，自懺是後洗心，吃飯不能吧唧嘴和說話，都是對眼前食物的尊重，食物和人一樣，都是腳踩大地頭頂天空，萬物與生俱來皆是公平，即便它們現在成為事物，雖是天命，卻也得尊重。
    這就是從點點滴滴培養敬畏之心。
    但安什林說，洗手吃飯隻是不衛生，不光會生病，還可能肚子裏長寄生蟲，吧唧嘴是因為發出聲會影響別人，隻管自己吃飯爽快這是野蠻粗魯的行為，吃飯不說話則是因為那樣會嗆到，食物碎屑也會亂飛。
    菊藜覺得兩個都有道理。
    可她寧願相信安什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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