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就是有尊嚴地生存。壓迫我們生存的是什麽？我們要把這些找出來，沒錢貧窮隻是其一。找出來，戰勝他們，我們一起活得更好。這就是經營。”
    安什林不知道這番話對苦萊的觸動有多大。
    他也不知道苦萊有沒有聽懂。
    他更不知道此時此刻的苦萊，胸腔裏的心髒狂跳。
    這一刻，苦萊仍舊是白著眼看他，不知在看什麽。
    “嗯。”苦萊用力點頭。
    安什林伸出手，兩隻手掌交在一起抓緊。
    他稍微用力一拉，將苦萊抱住，拍拍她後背道：“我們一起努力。”
    “嗯。”苦萊忍著緊張與激動，也抱住安什林。
    這是她離開部族後，第一次與人擁抱。
    心裏頭產生了一股無法言喻的安全感。
    “現在怎麽辦……”頓了頓苦萊道：“要不，我買個麵具戴上，去和那個跑山人交談一下吧，我們的計劃一定要推進下去。如果他……如果他不願意的話，我覺得我們可以暗中威脅一下。”
    “決不能威脅，記住二十七條，這是我們的紀律。苦萊，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是我的。”
    安什林讓苦萊指引著他來到了那個男人所在。
    實際情況，比他想的還要糟糕。
    這男人所住的地方，是一個五十平米左右，外麵圍著籬笆的簸箕院。
    裏麵就一套屋子，泥巴打磚糊的牆，最上麵搭建了一些木椽子，鋪設了茅草，而現在這棟三十來平的房屋坍塌了一半。
    坍塌的地方，正好是臥室所在。
    所以，現在這個男人隻能和母親一起住在廚房的草堆裏。
    今天天氣不錯，男人坐在院子裏和瞎了一隻眼的母親整理著什麽。
    他渾身破破爛爛的，蓬頭垢麵。
    感覺到有人來，抬眼看，一張眼窩深陷的枯槁麵容，映入安什林眼簾。
    那雙眼睛死氣沉沉，沒有一點光澤，跟死了一樣。
    整個人也像個皮包骨的活死人，難以感覺出他身上有什麽生氣。
    也就看自己母親時，眼眸裏還有點異樣。
    作為過來人，安什林在這一刻，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想法——如果母親死了，那麽他也能結束這苦難生活了。
    看到這個男人，他不禁想到了自己父母。
    心中有點揪心。
    可一想到自己還有個親弟弟，並且結婚生孩子了，又鬆了口氣。
    男人有些警惕地看著他，他在用木柵欄攔成的門外站著，對他招手。
    “你好，我能進來嗎？”
    男人死寂的眼眸略顯詫異，點了點頭：“我腿不方便，你自己動手吧。”
    安什林平靜地點了點頭，摘下籬笆門掛鉤走了進去。
    “抱歉，打攪了兩位，我是……”
    “萊姆鎮的沙漠之貂，義兵安什林先生。”男人道。
    安什林無奈笑了笑：“我這麽有名的嗎？”
    男人道：“現在，您是最負盛名的‘卑鄙的異鄉人’，不過您可能不知道，很多人在酒館裏聊起你時，給了個‘雷德泰刹’的稱號。”
    “冒昧問下，雷德泰刹是個什麽東西。”
    “你……不知道‘特雷海德’嗎？”男人有些疑惑地問道：“這也是常用語，應該是大陸上比較常見的詞匯吧？”
    男人的母親聲音沙啞道：“特雷海德是一種極其凶猛的河中魚類，渾身漆黑卻充滿桑夷般的花紋。它們有領地意識，一輩子一公一母。活躍的時候，它們甚至會跳出來襲擊靠近水的人。特雷海德這種東西還有家族意識，沒有完全成長的魚種，會主動肩負起巡邏領地和捕食喂養弟弟妹妹的責任。泰刹海德也是一種魚，這種魚身體像是一支短矛，纖細修長，但沒有特雷海德長，體型也差不少。不過這種魚卻經常狩獵特雷海德。雖然它單獨行動，但經常可以看到，這種魚會單獨攻擊體型是它幾倍乃至幾十倍的東西，比如——鼉鱷。”
    安什林又耐心請教了一些問題，才弄懂什麽意思。
    特雷海德可以翻譯成“迅蟒魚”。
    海德是魚的意思。
    話裏提到的桑夷，指的是這個世界的“蛇”。
    泰刹海德則是“趕死魚”的意思。
    但理解為“刺客魚”卻不準確。
    因為泰刹是死士的意思，並沒有隱蔽的意思。
    然而，雷德泰刹翻譯過來的真正意思卻是“作死者”。
    按照正常翻譯的話是“斷杖之人”。
    更準確的翻譯是“斷杖徒”。
    這裏的杖是權杖的意思。
    但很顯然，在耶海迦龍帝國封建專權環境下，敢斷掉權杖不是一種美稱，而是一種戲謔的稱呼，就是“作死”，翻譯成“斷杖徒”意義就很明確了。
    徒，可以理解為“之輩”，明顯帶有貶義與嘲弄。
    因為《聖鐸》中有句話是“斷杖者必為杖斃”，這話背後的意思是權力隻對權力來源負責，作為權力來源去毀掉權力，必遭到反噬。
    “斷杖徒麽……”安什林笑著道：“我這輩子沒想過自己會被起這麽多綽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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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字或許會起錯，但綽號不會。”男人道：“畢竟重複的名字太多了，有的時候你需要一個綽號最為前綴，才具有辨識度。比如說……你說自己叫安什林，那是西街斷臂水手安什林，還是斷杖徒安什林呢？”
    “我這名字也有重複？”安什林有些難以置信道。
    “雖然一聽就是外來名字，不過類似發音確實有。”頓了頓，男人道：“那麽您來這裏是有什麽事嗎？如果沒有的話，請您不要妨礙我。我得出攤……以您的能耐，弄點錢應該很輕鬆，可這對我來說卻已是拚盡全力了。”
    安什林道：“我怎麽就輕鬆了？”
    “您的街鬥技術之強，足以讓所有人無視您外鄉人的身份，光靠傳授這門技術賺錢，我想您一個人應該能頓頓吃肉，養一大家子人了吧？”
    “如果我告訴你，到現在沒人來找我呢？”
    男人頓了頓，忽然鼻子中噴氣地笑了笑：“理解……畢竟你現在是斷杖徒。”
    “事實上，我來找你，是來幫你解決眼前困境的。”安什林走過來，幫助男人整理地上這些進來的雜貨。
    男人抬起眼來看他，眼眸中明顯又意動。
    “真的？”他問道，但眼睛裏閃過狐疑，很快問道：“我這裏沒有什麽可以給你的……你看到了，我已經一無所有。”
    “我可以幫你拿到修房子的錢，也能幫你拿回伐木許可。”
    男人一怔，想了想道：“然後呢？我要做什麽？”
    “你要配合我演一出戲，你隻要出麵，剩下事情我來處理。”
    “說說看。”
    安什林把計劃說了下，聽完男人便擺擺手。
    “你走吧，我不可能答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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