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安什林看來的人不少，還在算這錢，一個人頭二十三卷，十幾個就是兩百多卷隆得利，這學費收收也太容易暴富了吧？
    難怪那些開教培的這麽賺錢。
    可當發現一個接一個不符合要求時，他心開始滴血。
    這都是錢啊。
    他倒是有心想要降低要求，撈點錢，畢竟沒誰會和錢過不去。
    可後麵主持這事的都是瑟薇。
    瑟薇對於要求，那是半點都沒有放鬆的意思。
    直至快夕陽西下時，一道身影出現在了拳館門口。
    安什林走過去迎接，才發現這來的人有點認識——那天和裁縫起爭執的那個留著長發的油膩禿頂皮匠，他渾身還是髒兮兮的散發著難聞的味道，不過身後卻跟著五六個孩子，男女大小都不一。
    最小的看起來六七歲，最大的有十六七歲了。
    “沙貂先生，您貴安。”皮匠看到安什林後，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他竭盡可能地在肚子裏刮著詞匯，用來表達自己的尊敬。
    安什林眯眼笑著道：“是你啊，進來吧，最近過得怎麽樣？”
    他邀請皮匠到木桌邊坐下後，開始了寒暄。
    再嫻熟地由寒暄切入主題。
    過程中他才知道，這個皮匠也是個貧民街區出身的苦孩子，因為長得醜，又沒什麽本事，所以至今未婚。
    他現在一直拿著工錢在養這些孩子。
    雖然皮匠的收入還算很不錯，尤其是他是一個老技術工，但一口氣養這麽多孩子，又當爹又當媽的，也確實不容易。
    他想讓這裏麵的孩子，跟著安什林學習街拳。
    至少，有個自保能力，不至於受欺負。
    “跟您說下規矩吧。”
    安什林直接把“二十三條”搬出來，這已經是一天下來形成的固有慣例了。
    “我能背出來。”那個年紀最大的髒兮兮瘦巴少年說道，但他抱著手，眼中露出不屑道：“如果別人對我不客氣，我為什麽還要對人賠笑？這種規矩並不合理，我來學街拳，就是為了用拳頭贏得尊嚴的。”
    皮匠看著安什林尷尬賠笑道：“抱歉，這孩子脾氣就是這樣。”
    安什林點點頭，笑著說道：“別人尊不尊重你，在於別人，你尊不尊重別人，在於你。世上人那麽多，偏見那麽多，你能改變多少？你自身強大，尊重他人，那麽贏來的是尊敬。你自身強大，不尊重他人，贏來的是畏懼。畏懼，就是隻是對你害怕，但背地裏該怎麽罵你就怎麽罵你。就像是那些巡邏兵，你看看，有多少人是尊敬他們的？大家對他們，隻是出於理事會這個存在的敬畏罷了。他們脫下自己身上的那身衣服，就是一個誰都能衝過去將其暴打的普通人。”
    “這就夠了。”少年根本不聽勸道：“因為不是所有人都懂道理，都會講道理的，有些人你就得用拳頭告訴他們，得聽你的。”
    安什林搖搖頭：“我看不見得。”
    少年道：“你可以反駁。”
    “你就不聽我的。”
    少年一愣，所有人也一愣，場麵一時間寂靜。
    周圍很快泛起了奧孫等人的笑聲。
    他們可是知道安什林的“口才”的，正常交談中，還真沒見過哪個人可以將其駁倒的，反而被他各種調侃的倒是常見。
    這個少年被這話懟得，一時間心悶苦惱，不知如何反駁。
    “你心裏不服我，不尊重我，或者不尊重二十三條，但是，我也不需要你的尊重，不需要你的歎服，二十三條也不需要。有沒有你，世界都一樣，這話對我來說也是一個道理。我們對於這個世界，其實無足輕重。”
    安什林說這“廢話”，也是因為看出來這個少年太以自我為中心了。
    這不稀奇，貧民街裏，什麽擰巴的變態的都有。
    說難聽點，那裏就是一群野種的窩，賤人刷新點。
    能在那裏的孩子總共就兩類，一類是菊藜這樣有原生家庭但還不如沒有的，另一類就是父母是什麽玩意兒都不明白的存在。
    很多帕查比生了孩子，都會直接扔在那兒。
    這些孩子也真就和臭水溝的老鼠沒多少區別。
    “你拳頭硬，你當然能這麽說，可你遇到拳頭更硬的，不和你講道理怎麽辦，歸根到底，還是《聖鐸》裏說的，拳頭即真理。”
    “對於你而言，我們這裏的真理可還真不少。”
    安什林說著朝後看了一眼，二十三條的眾人哈哈大笑。
    “那個……我能把這些背出來，並且遵守，沙貂先生，您能教我嗎？”
    說話的是皮匠帶來的孩子中，兩個女孩子裏比較年長的那個，十三歲左右，臉上髒兮兮的都是灰痕，身上穿著老舊的皮革背帶褲。
    在萊姆鎮，就算穿了皮革衣服，穿這麽點也挺單薄的。
    安什林看著這個姑娘，笑著道：“你全部背出來了嗎？”
    這個姑娘剛剛就沒在聽眾人說話，而是看著牆壁上的木板。
    姑娘點點頭：“要背嗎？”
    安什林直接問道：“第一條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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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行動聽指揮。”
    “第五條是什麽。”
    “正確執行我群命令。”
    “十六條。”
    “辦事公正，公道，公平。”
    “二十二條。”
    “以人為本，尊重他人。”
    安什林看著這個姑娘眨眨眼笑道：“第二條。”
    “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第九條。”
    “借東西要還。”
    “你能做到這些嗎？”
    “能。”
    “確定嗎？”
    “確定。”
    安什林沉聲問道：“真的嗎？好好想想。”
    姑娘猶豫了一下，慢慢低下頭，垂著的手不斷攥捏著。
    好一會兒她才道：“我……我還是想留在作坊幫助父親一起幹活。”
    身旁的皮匠起初也是一頭霧水。
    看著好像通過考驗的大女兒突然這樣，愣了愣，這才明白過來什麽。
    眼神裏不禁多了些慈愛，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姑娘腦袋。
    “沙貂先生，我……”
    皮匠正要說什麽，先前那少年開口道：“讓我加入吧，我願意遵守。”
    安什林看著他：“第六條。”
    “做錯事主動認，自我檢討批判，挨打要立正。”
    “第七條。”
    “說話和氣。”
    “第一條。”
    “一切行動聽指揮。”
    “二十二條。”
    “尊重他人，以人為本。”
    “第四條。”
    “一切從實際出發。”
    “最後一條。”
    “不惹事，不怕事。”
    背完這句，少年抬起頭看著安什林，似乎明白了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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