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走出一處黑暗且狹窄的甬道時，前方忽然變得無比開闊，一座座方塊般的房屋排成街道、街道堆成村落出現在眼前。
    這些房屋渾身披著青灰色塌下來的厚厚苔蘚，幾乎淹沒在樹木般的蕨類森林之中，黃綠色螢火四下飄散，幾乎無處不在。
    以至於這裏近乎不需要青銅提燈，也能看得明白。
    不是……他這個本地人祖祖輩輩在這裏生活了那麽多年，不知道鎮子底下有如此龐大的排水工程也就罷了，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因為每次智慧禮堂用除雪器融化的大量雪水都是往窨井蓋下的下水溝流的，如此龐大的量，有這麽大的地下排水工程也就說得過去了。
    可這如此古老的下水道底部，竟然還有一個如此古怪的村落……
    這就實在難以理解。
    “歡迎來到長夜街，陌生的小畜生。”
    低沉聲音在身旁響起時，第爾伯嚇得縮脖子縮身子連連後退，慌亂地拿起提燈照旁邊，隻見甬道旁邊站著一個老頭。
    這老頭滿臉白頭發白胡子，眼窩深陷如幹屍，讓人感覺就很不正常。
    “用冥燈照我，你禮貌嗎？”
    老頭直接走入燈光範圍內，似乎有些生氣，一把奪下他手上燈在看什麽。
    小一陣後，把這燈遞還過去。
    “芭芙沒告訴你這裏的規矩嗎，小畜生？”
    第爾伯四十歲來歲的人了，尊嚴又很重，被人這麽叫非常生氣。
    “叫畜生也就算了，為什麽非得加個小字，你禮貌嗎？”
    “禮貌他媽值幾個錢？”老頭沒好聲好氣道：“把通行證拿出來。”
    “通、通行證？”第爾伯疑惑道。
    老頭的目光瞄著第爾伯後背。
    第爾伯這才想起背著的油布包，直接摘下來遞了過去。
    他看著老頭接過打開，便有些好奇地盯著。
    隻見裏麵是一條大腿……一條新鮮的人的大腿。
    看膚色很明顯是個年輕女人的。
    “真新鮮呐……真新鮮……”
    老頭聞著大腿，張開嘴，上下好幾排鋼鋸般的牙齒，狠狠啃了一口咀嚼，直至吃完咽下，舔了舔青色的舌頭，回味無比。
    “這東西可真好……芭芙讓你來，是遇到了什麽事吧？”
    惡心直衝腦門，胃裏的翻江倒海，已經把恐懼衝散，第爾伯忍著顫栗不斷壓著唾沫繃著胸口，壓著食道裏的逆衝道：“我……我想殺一個人……這個人很強大……地麵上找不到……芭芙讓我來這……”
    老頭嗬嗬笑著往前走：“那就對了，這裏是真正黑市，沒什麽是花錢買不到的，前提是隻要你有錢……這裏，隻流行戈爾。”
    第爾伯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有錢，剩下的一句話也不說。
    不是不想說，是說不了，他怕一開口就要吐出來。
    “有錢就行，目標情報帶了沒有？”
    第爾伯拿出一張羊皮紙遞了過去。
    老頭看了不禁笑出聲：“怎麽這麽蠢的，一個能夠三場新人賽在街壇直接打到第九名的存在，肯定是藏著一些東西的，你既然能找到這些情報，為什麽還要去獵人工會買刀子？那些獵人在山裏的確本事不差，可在到處都是房屋，樓房，巷子的鎮子環境，能發揮多少？”
    趁著老頭說完，第爾伯撇過頭去嘔出一股酸水，這才感覺好了許多。
    他深吸一口氣道：“你不要說得那麽輕鬆，別以為我不知道都是些行話，覺得人家不行你們行，我也是做生意的。”
    “我們這裏可不會事情做不好還拿錢。”
    “好聽的話誰都會說。”
    老頭停下，指了指這裏道：“你覺得什麽樣的人才能生活在這種地方？”
    “這裏確實夠糟糕，但也不是活不了……”
    “你，難道沒聽過長夜街的傳說嗎？”
    “傳說歸傳說，傳說還說在這裏住的都不是人類呢……”
    第爾伯說著說著速度逐漸變慢，頭一點點抬起，就在他的目光中，眼前這個幹屍一樣的老頭體格一長再長，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兩點四米高，豬耳朵，滿嘴獠牙交錯，瞳仁裏都是複眼的龐大怪物。
    當老頭恢複成原樣，瞥了眼目瞪口呆的第爾伯，嘿嘿一笑。
    “止吐效果不錯。”
    豈止不錯，第爾伯後背都嚇尿了。
    他道：“你……你是傳說中的……傳說中的……”
    老頭疑惑地看著他：“現在還擱這兒傳說中呢？”
    第爾伯打了個哆嗦，說話聲都小了很多。
    他忽然明白為什麽芭芙自己不過來，原來長夜街居住的都是些這種玩意兒，和這些東西打交道，弄不好自己也得完蛋。
    看來他是被芭芙當槍兵了。
    “人類，現在你們才是這個世界的王，不是千年前我們養的畜生了……我們第五議會的凋落，已經到了不得不依賴你們人類才能生存下去的地步。你們毀滅對我們沒什麽好處，我們和你們有過協議，你……不會是文盲吧？”
    “我不是，我識字。”第爾伯立刻反駁道。
    在大陸上，文盲這個詞算是比較惡毒的罵人的話了。
    老頭更加奇怪了，他說道：“那麽你一定文化水平不高，不然……這些事都在《司鐸大典》上寫得明明白白。”
    “這又和《司鐸大典》有什麽關係，我們現在都讀的是《聖鐸》。”
    “原來是這樣……”老頭嗤笑一聲道：“當年和平會帶領人類推翻我們的統治，還得我們不得不團結在一起，但終究是晚了……後來，我們與你們人類進行過一場談判，一同統治這個世界，互為光暗。但和平會拒絕了……當然，和平會也損失慘重，沒有對我們趕盡殺絕，隻是以‘萬物皆自由’的理由，與我們簽訂了一份烙印在血脈之內的符文契約。我們活了下來，像曾經的你們一樣如螻蟻和老鼠一樣活在這地下……作為代價，我們不能傷害任何活人，否則將會遭到契約中‘以命抵命’的反噬。幾乎所有地方，都有長夜街這樣的存在作為我們的棲息地。不過，也因為這份契約，你們人類裏那些窮凶極惡之輩，在地麵上混不下去了，也會到我們這裏來。”
    “那……代價是什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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