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們還在為了容小小該不該罰吵生吵死，哪怕德宗拿出了告知信也絲毫不能讓朝臣們的決心動搖。
    容小小的行事越狠厲，他們這些朝臣所能掌握的就越少。
    現如今容小小還隻是儲君就已經言出必行，等到容小小真的登基成帝，哪還有他們朝臣說話的機會。
    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話是真說，可有多少人苦讀詩書，研學武藝，就是為了老老實實為皇家賣命的。
    是人都有私心，讀書人的私心更是欲壑難填。
    尤其是以宗族為己任的朝臣，多的是想為自家宗族謀福利的。
    舊時宗族的勢力有多大，幾乎能和皇室抗衡，他們不期望做到舊時宗族那樣，最起碼的，也要保證宗族不落，一直處於上流家族之中。
    容小小之前大力打擊宗族勢力，剝奪宗族政治權利，當時被清算的宗族足有數十家。
    好多中層氏族直接淪落到下層氏族的也不是沒有，上層氏族大多數明哲保身，雖然明麵上沒有什麽錯處，但放奴歸良本身就已經觸及到氏族的根基。
    隻是大家都被清算，這才沒有差距太大。
    可現如今，皇上對恭親王和瑾親王監視幾乎放到了明麵上，恭親王世子和瑾親王次子更是至今都還在慎刑司關著。
    皇室宗親幾次想要麵見皇上，也皆被阻攔在了宮外。
    朝臣們不是傻子，沒有皇太女的授意，以德宗好說話的性子，怎麽可能如此強硬。
    這猜想一出，更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
    朝堂上寒門派係的人員越來越多，本就讓一些宗族出身的官員們不滿，現如今儲君連自己家的宗族都打算清算，那他們這些其餘宗族還能有好。
    所以，為了宗族，也為了自身利益，他們勢必要想辦法把容小小拉下馬，就算不能拉下來，也要讓對方忌憚幾分。
    這一點還真就冤枉容小小了，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她還是懂得。
    更何況，容小小雖然試圖用寒門子弟將朝堂勢力分散，但對於宗族出來的子弟，也沒有絲毫偏頗。
    有能力的世族子弟容小小也沒少用，就說現如今六部的主事人，以及下一任的候選人，有四位就是出身宗族。
    宗族能傳承數百年，也不是毫無道理的。
    自小接觸的知識層麵不同是寒門學子再怎麽努力也追不上的，容小小對宗族並沒有什麽偏見，當然不幹人事的宗族除外，容小小恨不得把他們連根拔起。
    還有就是，清算皇室宗親這事，還真就不是容小小堅持的，而是德宗一力主張的。
    德宗看不順眼皇室宗親好久了，以前是沒法管，管不了。
    現在有能力，他不把以前受的氣還回去，他還能再讓自己憋屈幾十年嗎！
    所以，朝臣們還真就錯怪容小小了，他們眼中好說話的德宗，才是真正想讓皇室宗親消失的主要人物。
    朝臣們吵的不可開交，希望容小小受懲處的隻是少數，大多數朝臣秉持的都是輕拿輕放的原則。
    饒是如此，德宗也依舊被這一小部分人吵的頭疼難耐。
    偏偏對方一字一句都依著法典，德宗就算不想聽都不行。
    德宗：……
    這亂糟糟的朝堂，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德宗又一次提前早退了，朝臣們早就習以為常，剛還恨不得以頭撞柱表決心的朝臣此刻麵色平淡得站起身，絲毫不見剛剛朝堂上的瘋狂。
    有和他相熟的中立派朝臣歎息道：“譚大人，您何至於此啊？”
    禦史台中丞譚濤麵容平淡：“我不像你，好歹有個孫子托底，我家什麽樣子你啊是不知道。”
    “我如今年歲漸大，再過幾年就到了致仕的年紀，族中無可用之人，我膝下也無佳兒承歡，若是我在退了，家族勢必一蹶不振，我如何能心安。”
    譚濤不知道容小小的地位有多穩嗎？
    他當然知道，可他必須出這個頭。
    他為家族自豪，為出身氏族驕傲。
    譚氏宗族本就處於下坡路，不複往日榮光，家族傾盡全力好不容易將他供養到禦史台中丞的位置，他又有何臉麵眼睜睜看著家族淪為末流，將祖上榮光敗的一幹二淨。
    正因為這樣，其他叫嚷著要處罰容小小的都被德宗挨個訓了一頓，唯獨譚濤，德宗沒辦法處置。
    譚濤為人死板，忠君愛國，不貪財不貪權，為官數十載，立身而正不是說說而已。
    結果快要致仕了，卻為了家族違背自己的原則，德宗也不知道說什麽。
    現如今德宗的案板上都還有譚濤的情報，對方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若不能阻止容小小繼續剝削宗族根基，他是真的打算當堂撞柱的，最起碼他死在了家族破軍之前，哪怕到了地府，也有臉麵去見譚家的列祖列宗。
    德宗很糾結，他被威脅了！
    可他也真的不想處置譚濤，可以說以譚濤的臭脾氣，能一直在禦史台升到中丞，全靠德宗的網開一麵。
    要不然一個不站隊，一心隻想著彈劾貪官，維護百姓利益的老講究，早被陳博康按死在禦史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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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常，德宗就覺得譚濤的脾氣對他的胃口，誰他都敢上去咬兩口。
    可現在，當譚濤咬到容小小身上的時候，德宗就想一巴掌把譚濤扇暈過去。
    譚濤這件事確實做的不地道，但對方完完全全是為了家族，其他目的一概沒有，德宗還真就不好處置。
    譚氏家族祖上確實榮光過，三品以上的大員出過好幾任，可惜近幾十年跟斷代了一樣，隻有一個譚濤還算有才之人。
    剩下的族中子弟，大都資質平庸，秀才算是他們的終點，連個舉人都沒考上。
    若是以往，朝廷對宗族出身的子弟一般多有優待，有譚濤在，通過榮恩為族中一兩位子弟謀些不重要的官職並不難。
    可譚濤一開始沒有這個打算，他對自己族中子弟還抱有期望。
    等他有這個打算後，才發現朝廷現如今壓根就沒有多餘的位置可以讓他為族中子弟謀劃了。
    容小小建立閱書閣，鼓勵寒門學子入仕，再加上幾次廣開恩科，寒門學子大量湧入，朝堂現如今的職位說是供不應求也不為過。
    就連舉人都還在等著職位空缺，更何況他族中子弟隻是秀才而已。
    宗族蒙受蔭蔽的子弟本來占據的位置被頂替的越來越多，朝堂已經達到飽和，他再想插手難如登天。
    所以譚濤沒辦法了，讓他眼睜睜看著家族一落千丈，他實在不忍心，倒不如他豁出去一把，哪怕命搭進去也值。
    與其說譚濤是想拉容小小下馬，不如說他知道自己挽救不了家族的頹勢，打算用一個還算過得去的理由，讓他的生命終結在他致仕之前。
    至少這樣，他心裏也能有幾分寬慰，見到列祖列宗也能分辨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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