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破局永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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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陛下,”駱養性喉結滾了滾,而後小心翼翼的開口道:“若查到六部堂官,或是……或是勳貴府上?”
    “勳貴?”徐景行聞言,勾出一抹清淺的笑意來,而後伸手從袖間取出一把匕首來,匕柄上鑲嵌的寶石在油燈下閃著冷光,這還是先前那位自詡清流的周齊賢周大人,掉落在他寢宮內的好物。
    “駱愛卿,你覺得這匕首,可配得上周大人他的身份?”
    聞言,駱養性呼吸驟然急促起來,他認得這匕首,這是去年西域進貢的珍品,本該入內庫,卻出現在戶部尚書周齊賢手裏,這哪裏是問這把匕首,分明是在問他敢不敢動這塊鐵板。
    “臣……必為陛下肝腦塗地!”稍做思考,駱養性便重重叩首道,他的額頭撞在青磚上,發出悶響聲。
    徐景行看著駱養性伏在地上的身影,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學過的一些曆史以及看過的一些史書,不知當初明朝那位皇帝剛登基時,是否也想過要倚重太祖設立的錦衣衛。
    好在他不是那一位,既然已頂替了原主,這大靖的江山,絕對不會亡在他手裏,而他,也覺容不得那些蛀蟲再肆無忌憚的啃噬下去,但徐景行心中還是對創作這亂世言情文的作者很是服氣,亂世背景那麽多,為何偏偏就選了明朝的模板。
    當然,其他時代模板也沒比明朝末年好到哪裏去。
    “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加急去做。”臨走時,徐景行想起了什麽,放緩了語氣道:“鎮北關的守軍,昨日遞了血書,說三天沒領到糧了,你派一隊緹騎,明早就去薊遼總督府,把他的賬給我查實了,然後快馬加鞭上報給朕,我倒要看看他是真的沒糧了,還是將將士們的口糧都填了自己的口袋。”
    駱養性抬頭時,正撞見徐景行轉身離開的背影,帝王玄色常服的下擺掃過地上的茶漬,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跡,也在他心裏刻下了深深的痕跡,從今夜起,鎮撫司就成了這位少年天子的刀,往後,還不知會在朝堂上,劈開怎樣的一條血路來。
    徐景行走出值房時,天邊已經開始泛出魚肚白,西華門外的老槐樹上,幾隻夜梟撲棱棱飛起,他忽然想起白日大朝堂上周齊賢吹胡子瞪眼說加稅是為江山社稷好時眼角那抹不易察覺的得意。
    “小九,天就要亮了呢!”徐景行抬眼掃了一眼遠方,忽然開口笑道。
    “是啊,天就要亮了。”已經陪著徐景行經曆了多個任務世界的079,十分清楚他這話裏未盡的意思,而他們身後鎮撫司值房裏,駱養性正對著油燈展開那張《皇城布防圖》,筆尖飽蘸朱砂,在戶部尚書府的位置,重重點上一筆做標記。
    ………………
    因為白日驚雷的緣故,群臣們終於安定了一天,給了徐景行一分清靜,讓他有時間梳理原主當前的狀況,也讓他想起了剛頂替原主時兵部侍郎曹文進所說的國庫存銀隻剩不到三十萬兩的事實。
    大靖國庫空虛至此,都給徐景行整笑了,當晚三更天後,他如前一晚一樣,換上一身鴉青色常服後,通過一條偏徑前往戶部的檔案庫。
    這還是徐景行通過原主記憶得知的一條偏徑,是當年英宗皇帝為隨時查賬而特意修建的一條密道,除皇以及少許心腹外,無人知曉,如今蔓草,已爬滿偏徑兩側的宮牆。
    “陛下小心。”掌燈的小太監全忠突然出聲提醒道,畢竟前方石階殘破不堪,走在上麵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崴腳受傷。
    到了地方後,跟著徐景行出行的幾個內侍上前推開已有蟲蛀的柏木門,黴味混著灰塵撲麵而來,庫房裏的賬冊堆積如山,最邊緣的便是原主登基後永昌這三年的太倉銀庫收支總錄,最近的冊子封皮上,墨跡還未幹透,徐景行剛想伸手去拿,突然聽見黑暗傳來哢哢的輕響。
    “陛下,是老鼠作祟。”全忠小聲開口道:“自前年起,庫房就沒再雇貓戶看守了。”
    徐景行眼下顧不上這個,就著手中微弱的燈光,他展開擺在最上麵的賬冊,最新一頁記載著令人安心的數字:太倉實存銀六百八十萬兩,但當他指尖劃過四月廿三那行小字時,發現墨跡在收兩淮鹽稅處有細微暈染,有人修改過賬冊日期。
    “去,將近三年的黃冊全部取來。”
    當這些冊子全部並排攤開在徐景行麵前時,問題一覽無餘,尤其開鹽稅入庫記錄,要比征收日整整晚上半個月有餘。
    “去搬秤來。”徐景行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當全忠幾個內侍費勁的搬來蒙塵的銅秤時,徐景行從架上取下三冊同樣尺寸的賬本,第一冊是永昌一年的,稱重四斤六兩,第二冊永昌二年,稱重三斤九兩,而他手中的這本,僅二斤十二兩。
    “可真是一群為國為民的好官啊?”徐景行冷笑道,聲音格外冷然,更是讓他徹底下定決心,用非常規手段快刀斬亂麻的處理朝中貪贓枉法的一群蛀蟲。
    畢竟擺在牆角的那口包鐵木箱被全忠他們打開後,本該存放對賬憑證的箱內,靜靜躺著一摞裁剪整齊的宣紙,每一張都蓋著戶部的騎縫章,隨時都能補寫新賬。
    “陛下請看這個。”黃立德從梁上摸到一本小冊子,這是庫吏的私記,上麵用潦草的字跡寫道:“三月十六,張閣老家取空白勘合二十道......四月廿九,禮部尚書陳大人借出太倉銀十萬兩充周首輔壽禮......”
    徐景行眯了眯眼,讓自己情緒保持冷靜,原主記憶裏,三月前周齊賢壽辰日,收到號稱百官集資的萬民傘,卻不知他這萬民傘的傘骨裏,藏著多少民脂民膏,更不知他一個臣子過生辰,竟直接由國庫掏的銀子。
    “全忠,將東西歸原,然後你們隨我去銀庫走一遭。”徐景行說這話時,語氣異常的森冷,讓黃立德全忠等內侍,頭皮一陣發麻。
    然而穿過三道荒廢的哨崗後,真正的震撼在銀庫門前等著他們,本應三重把守的朱漆大門,此刻掛著把幼童都能擰開的鏽鎖,推開門的瞬間,成群老鼠從空蕩蕩的銀架上竄過,月光透過屋頂破洞,照在積灰的地磚上。
    徐景行看著地麵板結成石的木炭灰,神情愈發冷然,黃立德等人,自是知道他為何如此,因為地上散落的本是防銀錠氧化該每日都進行更換的木炭灰。
    檢查完庫房裏所有存銀後,徐景行身上的氣息冷得能凍死人,實在是情況太過觸目驚心,兵部尚書曹文林所說的存銀三十萬兩裏,竟有大半是灌了鉛的假銀。
    原主父子當皇帝當成這般,難怪最後大靖會亡國,實在是昏庸無能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