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呢？”
    羅高華走進矮小的木板房，把背簍放了下來。
    “他……”
    劉山花吞吞吐吐。
    旁邊的六弟，羅高複，開口道：“爸前段時間摔斷了腿，這兩天又發高燒，在床上躺著。”
    “啊？”
    羅高華急忙走到裏麵的房間。
    這是一間非常狹小的房間，除了一張床，就隻有兩個木櫃子，連站人的地方都沒有了。
    地麵是泥土地麵。
    碰上今天這種下雨天，整個地麵就濕漉漉的，稍不注意，還會打滑。
    房間裏的光線非常昏暗，到處都是用樹葉子或枯草擋住木板的縫隙，擋住外麵風雨的同時，也擋住了光線。
    羅高華走到床邊，才看到一個枯瘦的老頭躺在床上，頭發花白，臉頰瘦得隻剩皮包骨。
    這就是他老爸，羅大牛。
    沒錯，他老爸就叫這個名字。
    是一個目不識丁的老頭，但這個老頭卻非常的厲害，就像一頭勤懇的老黃牛，養大了十二個孩子！
    而且，他還讓幾個孩子都讀了幾年書！
    “爸，我是高華，我回來看你了。”
    羅高華摸了摸老爸的額頭，非常燙手，當即在他耳邊喊了一聲。
    羅大牛緩緩睜開了雙眼，看到是羅高華，當即就想掙紮著坐起來，卻被羅高華按住了，“爸，您這樣可不行，必須去公社衛生院看醫生。”
    “不用。”
    羅大牛搖頭，“我喝了點草藥，再出一身汗就好了。”
    劉山花也勸道：“四兒呀，不用去看醫生，你爸自己就懂一些草藥，挖一點回來，喝一喝就好了。”
    羅高華：“那不行，必須去。”
    他突然想起來了，前世老爸就是大病了一場之後，身體就徹底垮了，一年不到的時間，就撒手人寰了。
    “三妹，你去給爸準備兩件衣服，四妹，五妹，七弟，你們跟媽在家，我和六弟帶爸去衛生院。”
    羅高華直接安排起來。
    “我不去！真不用……”
    羅大牛還在強。
    羅高華根本就不聽他的，強硬道：“爸，你今天必須聽我的！”
    說著，就將他連著被子一起抱了起來。
    原本以為老爸會很重，卻沒想到，連著被子一起，都不到八十斤！
    這樣的重量，在羅高華的手上，就感覺輕飄飄的。
    他內心瞬間升起一抹深深的愧疚。
    小時候，總以為老爸如大山一般重，此刻，才知道老爸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了！
    外麵還在飄雨，羅高華當即讓羅高複拿出蓑衣，給老爸蓋上。
    這邊的公社叫山灣公社，距離青石溝有十裏路。
    下雨天，羅高華不敢走快了，大約一個半小時，才抵達山灣公社的衛生院。
    這裏的衛生院比青山公社的衛生院小得多，就隻有兩間房，而且，還都是石頭房。
    醫生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醫生。
    但是，來這裏看病的人卻非常多，比青山公社衛生院多了好幾倍。
    羅高華不得不等在後麵排隊。
    好在，老醫生看病的速度很快，差不多幾分鍾就能看完一個病人。
    有些病人，他甚至隻是看了一眼，就開始寫方子。
    還有些病人，他連藥都不開，就是給對方紮了兩針，對方就好了。
    更神奇的是，有一個病怏怏的病人，被他大罵了兩句，氣得吐血，結果，病卻治好了。
    羅高華看得無比驚奇，暗道：“還能這麽治病？”
    終於，等了大約一個小時，終於輪到他們了。
    老醫生掃了一眼羅大牛，不等羅高華開口，他就一邊寫方子，一邊對羅大牛道：“你說你年紀不大，卻把自己搞得比我還老，至於嗎？”
    “你要明白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操那麽多心幹什麽？”
    羅大牛認識這個老醫生，畢竟，老醫生在山灣公社行醫了一輩子，幾乎整個公社的人都認識他，“劉醫生，不是我要操心，而是我孩子多，最小的孩子才八歲！”
    “活該！”
    劉老醫生罵道，“誰叫你生那麽多孩子？！你家不是大戶，你生那麽多孩子就是遭罪！”
    “算了，不說你了。我隻想告訴你，你操心太多也沒用，把自己累死了，你的孩子們也不能一天就長大，所以，什麽事都要看開點，性子別那麽急躁！”
    “你看看你現在，腿摔斷了，人也發高燒，還需要孩子來照顧，何必呢？”
    羅大牛羞愧地低下了頭。
    劉老醫生繼續道：“你是不是在家裏自己熬了草藥喝？你的方子是對的，但你用量少了，另外，你的腿斷了，你也不及時治，你是想當殘廢嗎？”
    “幸好，你今天來了，要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開完方子之後，他就站起來，去外麵拿了四根木棍和一根繩子進來。
    接著，他就蹲在羅大牛的身前，抬起羅大牛的斷腿，然後慢慢開始檢查。
    羅大牛是左腿摔倒了，斷了好幾截。
    因為他自己也懂點醫術，所以，當他察覺到自己的左腿差不多是粉碎性骨折，也就沒打算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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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加上，家裏也沒錢給他治腿，他就準備破罐子破摔，不治了。
    卻不料，羅高華會突然回來，然後不由分說把他帶來了公社衛生院。
    劉老醫生的醫術，他確實非常相信，但他不認為劉老醫生能夠治好他的腿。
    而此刻，看到劉老醫生真的要幫他治腿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充滿了期待。
    羅高華也同樣很期待。
    隻是這簡陋的工具和簡單粗暴的治療手段，讓他不寒而栗。
    隻見劉老醫生隻是簡單囑咐了一句，“忍著點”，然後就開始徒手幫羅大牛接骨，羅大牛痛得嗷嗷慘叫，劉老醫生卻置若罔聞。
    “劉老醫生，那個……你這沒有麻藥嗎？”
    聽著老爸的慘叫，羅高華忍不住問了一句。
    劉老醫生抬頭，看了羅高華一眼，笑道：“心疼你爸了？你還蠻有孝心的，可惜我這沒有麻藥。”
    說話間，他就把羅大牛的斷骨接好了，然後用四根木棍綁著，囑咐道：“回去之後，三個月不要亂動。”
    “謝謝。”
    羅大牛虛弱地感謝道。
    羅高華問道：“好多錢？”
    劉老醫生：“三塊錢。”
    “啊？”
    羅高華大吃一驚，這麽便宜嗎？
    “怎麽？沒錢啊？沒錢不要緊，先欠著，等以後有了再給我。下一個。”
    劉老醫生直接看下一個病人了。
    羅高華直接拿了一張五元的鈔票，遞給劉老醫生。
    劉老醫生擺了擺手，“錢不是給我，你去抓藥的時候，直接給藥房的老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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