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力波探測器的尖叫穿透"普羅米修斯號"艦橋時，林深正在用鑷子夾取培養皿中的類弦物質。那些細如蛛絲的發光體突然集體震顫，在量子顯微鏡下呈現出莫比烏斯環般的扭曲形態。<87黑洞南極區出現時空拓撲異常！"沈巍指揮官的拳頭砸在全息星圖上，星圖中代表黑洞的黑色球體突然綻開蛛網狀的金色紋路，"是蟲洞，愛因斯坦羅森橋結構！"
    整個艦體劇烈傾斜，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拎起搖晃。林深眼睜睜看著培養皿從實驗台滑落，類弦物質在空中拉出數十條光帶，每條光帶都在實時投射不同的星空影像：有的顯示螺旋顯示正在坍縮成環狀，有的則是一片由液態光構成的海洋。
    "這是...蟲洞的量子疊加態？"他扯掉防護手套，任由幾條光帶纏繞在手腕上，立刻感受到千萬種時空頻率在神經末梢跳動，"它們在同時連接無數個可能的宇宙泡！"
    警報聲突然切換為刺耳的蜂鳴，代表反物質艦隊的紅色光點出現在雷達邊緣。三天前地球聯合政府突然終止"深淵計劃"，這支由十二艘殲星艦組成的艦隊便一直尾隨科考隊，此刻正以曲率引擎全速逼近。
    "他們要摧毀黑洞？"副艦長楚月的聲音帶著顫抖，她的故鄉就在87星係附近的殖民星，"但蟲洞剛出現..."
    "不，他們想摧毀的是我們。"林深盯著手腕上的光帶，其中一條突然清晰起來，映出女兒小雨在月球基地的畫麵。女孩正對著鏡頭微笑，手指比出隻有他們父女才懂的"量子玫瑰"手勢——那是林深教她的第一種量子加密信號。
    沈巍突然轉身，激光手槍已抵在林深太陽穴上："告訴我，你和地球那邊的叛徒到底傳送了什麽！這些蟲洞根本不該在這個時間點出現！"
    槍管的冰涼觸感讓林深想起二十年前的深空救援事故。當時他為了搶救三名被困宇航員，擅自啟動未經驗證的反物質引擎，最終導致十七名同事喪生。此刻沈巍眼中的怒火，與當年調查委員會主席的眼神如出一轍。
    "惠勒的投影說過，奇點是宇宙的記憶庫。"林深舉起纏繞光帶的手臂，那些微光正在沈巍瞳孔裏投射出星圖，"類弦物質是黑洞的"神經纖維"，而蟲洞...是它打噴嚏時噴出的飛沫。"<87黑洞的事件視界被撕開一道裂縫，蟲洞的真實形態顯現——那是一個由克萊因瓶曲麵構成的幾何體，每一片"瓶壁"都在反射不同時間線的畫麵。林深看見年輕的自己正在實驗室調試引力波天線，又看見白發蒼蒼的沈巍跪在廢墟中哭泣，這些畫麵像撲克牌般在蟲洞表麵翻飛。
    "時空拓撲正在坍塌！"楚月尖叫著扶住控製台，"引力潮汐力指數突破1019高斯，我們的飛船連普朗克時間都撐不住！"
    林深手腕上的光帶突然繃直，如同一根根激光束指向蟲洞中心。他聽見女兒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卻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大腦皮層激起電信號："爸爸，穿過它，奇點在等你。"
    當反物質艦隊的主炮光芒照亮艦橋時，林深已經跳進了逃生艙。他最後看見沈巍舉槍的手在顫抖，楚月則瘋狂敲擊著控製台——他們在為他爭取三十秒的逃生時間。
    逃生艙突破音障的瞬間，蟲洞表麵的時空泡沫突然破裂。林深感覺自己被卷入一台宇宙級的洗衣機，身體的每個原子都在經曆不同的時間流速：左手正在經曆恒星誕生的瞬間，右手卻觸摸到宇宙熱寂的餘溫。舷窗外，反物質炮的藍色光束擊中蟲洞邊緣，引發連鎖反應般的時空漣漪。
    "警告！蟲洞中出現量子隧穿！"ai的聲音帶著電子哭腔，"所有可能的時空路徑正在坍縮成單一解！"
    林深突然明白惠勒投影未說完的話：奇點不是終點，而是選擇。此刻蟲洞正在根據他的量子態調整結構，就像一把鎖正在匹配鑰匙的形狀。當逃生艙距離蟲洞中心僅剩100米時，他看見無數個自己的殘影在時空中閃爍——那是不同時間線的林深，都在這一刻做出了穿越的選擇。
    劇痛從脊椎炸開，仿佛有看不見的手正在將他的時空坐標重新編織。林深低頭，看見自己的身體正在分裂成無數個半透明的影像，每個影像都穿著不同時代的宇航服。其中一個影像戴著"阿波羅11號"紀念頭盔，腕間的銀色腕表與黑洞內惠勒投影的一模一樣。
    "歡迎來到光錐之匣。"
    這次的聲音來自他自己的喉嚨。林深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聲帶正在同時發出不同頻率的聲音，形成複雜的和聲。逃生艙的金屬艙壁上浮現出古老的梵文，那是印度教中描述宇宙輪回的"唵"字，每個筆畫都由類弦物質構成。
    蟲洞內部的時空結構突然穩定下來，呈現出蜂窩狀的晶格。林深意識到，這是黑洞利用他的腦電波作為反饋信號，臨時構建的穩定通道。每個晶格都是一個獨立的時空泡，他看見有的泡裏恐龍正在仰望星空，有的泡裏人類城市漂浮在氣態巨行星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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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你看見我了嗎？"
    小雨的聲音從最近的時空泡傳來。林深猛地轉頭，看見十二歲的女兒站在一片紫色麥田中，手中捧著一朵由光線編織的玫瑰。她的腳邊躺著一台老式磁帶錄音機，正是林深在她八歲生日時送的禮物。
    "小雨！別靠近邊界！"林深想伸出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臂穿過時空泡壁，激起一圈圈彩虹色的漣漪。他這才注意到，每個時空泡的邊緣都有細密的弦在振動，如同琴弦般維持著泡泡的穩定。
    "這些是你的記憶泡泡哦。"小雨將玫瑰湊近唇邊，花瓣上立刻浮現出林深抱著繈褓中女兒的全息影像，"黑洞把你腦子裏的每個念頭都做成了小宇宙。"
    遠處的時空晶格突然出現裂痕，反物質艦隊的殲星艦影像穿透進來。林深看見沈巍的旗艦"女媧號"正在發射引力錨，試圖將蟲洞結構固定在當前時空坐標。劇烈的能量衝突導致時空泡接連爆裂，紫色麥田瞬間化作燃燒的星雲。
    "他們在幹什麽？"林深抓住破裂的泡壁，感覺指尖觸到了超高溫等離子體。
    "在關閉潘多拉的盒子呀。"小雨舉起錄音機，磁帶開始倒帶，"地球的那些大人害怕看見盒子裏的東西，比如...這個。"
    錄音機突然播放出嘈雜的白噪音，緊接著是清晰的心跳聲。那心跳聲越來越快，仿佛某個龐然大物正在接近。林深渾身發冷，他聽出這是自己的心跳頻率，來自二十年前那次反物質引擎事故的急救記錄。
    時空泡的裂痕中突然伸出金屬觸須，那是殲星艦的粒子捕捉器。林深的逃生艙被無形的力場鎖定，開始向蟲洞出口拖曳。他看見小雨的影像在破裂的泡泡中逐漸模糊，女孩舉起玫瑰，花瓣紛紛揚揚化作螢火蟲般的光點。
    "記住光錐的法則，爸爸。"她的聲音被拉長成哨音，"奇點永遠在未來，但未來...可以被改寫。"<87黑洞的事件視界上開了一朵巨大的光花。那是無數時空泡噴發的光芒，在黑洞表麵形成短暫的環形結構，如同宇宙戴上了一枚戒指。反物質艦隊的十二艘殲星艦在光華前顯得無比渺小，像圍繞篝火飛舞的飛蛾。
    "林深！回答我！"沈巍的聲音從通訊器炸響，"你到底在蟲洞裏看到了什麽？"
    逃生艙的舷窗緩緩霧化，自動播放出一段加密影像。林深愣住了——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婚禮現場，新娘穿著銀色的宇航服，麵紗上繡著類弦物質的振動圖案。當新郎轉身時，他看見自己的臉，卻比現在年輕十歲，左眼角多了一道疤痕。
    "這是來自平行宇宙的信息。"楚月的聲音帶著哽咽，"蟲洞開啟時，我們收到了...來自另一個時間線的求救信號。"
    影像突然切換，畫麵中是被戰火摧毀的地球，萬裏長城的廢墟上矗立著巨大的環形建築。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帶著機械合成的沙啞："當你們看到這段影像時，人類文明已經滅絕了99.7。但在87黑洞的光錐之匣裏，還存在著117個可能的未來。"
    林深感覺心髒被攥緊。他認出了那個身影，那是二十年後的自己。
    "我們嚐試過關閉所有蟲洞，"未來的林深抬起手，露出與現在相同的鈦合金吊墜，隻是吊墜表麵布滿複雜的刻痕，"但奇點的低語從未停止。現在，唯一的希望...在那個能同時看見過去與未來的孩子身上。"
    影像消失的瞬間，逃生艙劇烈震動，仿佛撞上了時空的礁石。林深低頭，發現吊墜的裂紋中滲出微光，在掌心勾勒出一個克萊因瓶的圖案。他突然明白小雨在時空泡中說的話——所謂光錐之匣，從來不是囚禁未來的牢籠，而是容納無限可能的骰子。
    反物質艦隊的主炮再次開火，這次瞄準的是蟲洞中心。林深看著那些藍色光束穿透時空晶格，引發連鎖爆炸般的時空漣漪。每個漣漪都是一個被摧毀的可能未來，他看見恐龍文明在火焰中滅亡，看見人類與星艦文明簽訂共生契約，這些畫麵在視網膜上留下灼燒般的殘像。
    "阻止他們！"他抓起通訊器，卻發現頻道已被地球聯合政府接管。一個冰冷的女聲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這裏是深空防禦司令部。根據《宇宙安全協議》第7條，任何可能引發時空悖論的蟲洞必須立即摧毀。重複，任何可能引發時空悖論的蟲洞必須立即摧毀。"
    林深看著舷窗外的蟲洞正在坍縮成針尖大小的光點，突然想起惠勒的另一句名言："時間是大自然阻止萬事萬物同時發生的方式。"而現在，大自然的防線正在他眼前崩潰。
    當最後一個時空泡破裂時，他手腕上的類弦物質突然掙脫束縛，化作一道流光射向蟲洞殘骸。在那一瞬間，林深的意識被拽入量子疊加態——他同時存在於逃生艙、地球的會議室、月球基地的臥室，甚至某個液態光構成的宇宙中。
    在所有的時間線裏，他都聽見了同一個聲音。那不是通過聲波或電磁波傳遞的聲音，而是時空本身的振動，是奇點在光錐之外的低語：
    "選擇，或者被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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