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年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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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日連著京都都很是熱鬧,因著天氣不冷,氣候適宜,大家都穿起了春衣。
    滿城鮮衣怒馬,春衫薄,過了春寒這一陣,京中貴族紛紛開始設宴賞春,繁華的明渠大街上整日皆是往來的馬車賓客。
    今日的天氣更好,晨光細微,暖陽不驕,對於傅重巒這般體弱散懶的人而言,最是合適在府中休眠打盹。
    但勇國公府許是怕傅重巒忘了宴席的事情,辦宴的當天清晨便又派了小廝過來請,好像生怕傅重巒不去一般。
    此事當時盛太傅夫婦二人早已知道,當天還笑著送傅重巒出門,畢竟他們又不知道傅重巒不是盛寧,隻當他一時心動願意出門走走。
    盡管傅重巒此刻沒什麽心思應付這些宴會,但為了不露餡他還是被催著出了門。
    剛上馬車,他便隻覺三魂七魄留了大半在家中,瞬間懨懨的。
    到達勇國公府時,門前已有很多馬車停放在門後的朱色高牆下。
    勇國公府乃兩朝勳貴,平章帝在位時便是重臣,
    到如今的元和帝在位,雖不似前朝那般榮耀,但在京中的根係人脈儼然極深,大多都回來捧捧場,做好麵子功夫。
    國公府迎客的小廝早早得世子吩咐,聽聞那位盛太傅獨子今日也要來,早早來門前候著了,
    滿上京也依稀聽過這位盛家公子如今不大愛出門,眼下也算是好生請來的,主家千叮萬囑,萬萬不得怠慢。
    可眼瞅著快到宴會開始,也沒見著太傅府的馬車到來,也不免嘀咕
    “那盛小公子聽聞身子向來不好,今個莫不是又病了去?”
    “倒也說不準,聽聞這位體弱多病,還未及弱冠,倒是可惜。”
    “是啊是啊”
    那小廝正低聲同伴議論著,邊又抬眼望周圍看了看,目光搜尋著。
    忽得麵前一輛青幔馬車停了下來,小廝的目光望了過去,半晌過後,馬車上下來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廝,走過來先遞了帖子,方轉頭去扶馬車裏的人。
    小廝翻開帖子看,正是那盛公子,忙的噤了聲上前迎去。
    傅重巒搭著白義的手下了馬車,一身素青,眼眸微斂的看向麵前的小廝,
    雖臉上無健康的血色,但那清逸俊秀的玉麵容貌,依舊使人望的愣了半分神。
    見那小廝楞得忘了引路,傅重巒微微挑了挑眉,默不作聲的掃過去一眼。
    這是把他當猴看呢,他很稀奇嗎?
    他重生後也是知道盛寧模樣長的十分不錯,頗有一眼就讓人心生歡喜的翩翩少年郎的感覺。
    因著他院裏的丫鬟小廝們都是瞧慣了的,一向平常,倒是讓他忽視了這個。
    今日倒才發覺,這模樣想來是有點麻煩的。
    白義出聲提醒道
    “盛家公子盛寧,前來賞宴”
    白義上前將帶來的禮遞到小廝麵前,見小廝還未回神,輕咳了聲,又說了句
    “勞煩帶路,莫讓我家公子等候太久了。”
    話語間是有些惱的,白義覺得這些人有些怠慢,但傅重巒此刻倒是平靜,白義便不好生氣壞了公子名聲。
    小廝聽完忙回神來,低頭賠笑了幾聲,便恭敬的迎了他們進去。
    國公府中已很是熱鬧了,人來人往的,傅重巒本就對這場宴會興致不高,心中打算著待會拜訪完國公夫人他們便告辭回去。
    入眼一看,勇國公府中處處裝潢低調大氣,又不失奢華繁盛之風。
    光看遠處假山飛簷,高閣亭台,水榭花院,無一處不彰顯著鍾鳴鼎食的公侯世家的底蘊和氣派。
    白義很少見過這般氣派的府邸,眼眸中有驚歎,轉頭想要同傅重巒說一下,卻看見傅重巒神色淡淡,不見絲毫的驚訝。
    白義的神色愣了一瞬,似乎有一刻想不通,傅重巒撇眸輕輕掃過來一眼,白義卻又忘了想問什麽,隻能朝傅重巒笑笑。
    正宴一般都要男女分席,但此番乃是雅宴,來的多是夫人同年輕子弟,雖不分席,但也都各自聚在一處說話聊天。
    小廝將他們帶去了正廳,去麵見設席的主家——國公夫人文氏。
    這國公夫人年少時據說算得上盛夫人的好友之一,今日也是知道他要來的,出門前盛夫人也說要替她問聲好,
    禮不可少,傅重巒必得拜訪一下才不露出破綻。
    宴廳設在一處廊閣後院處,滿院各色春日花香撲鼻芬芳,正映襯著春色,滿園新綠衣,春衣色彩皆鮮豔,
    一時間,往來客人倒要比院中的花看著更有春意些。
    宴廳熱鬧的很,一處花廊下圍坐著一群華衣貴眷,正說笑著,小廝通報盛公子到的時候,周遭頓時安靜下來。
    為首的國公夫人文氏聽聞傅重巒到了,神色一頓,隨後又眉眼間笑意更濃,
    待到瞧見了傅重巒的身影轉過拱門,抬步朝此處走來時,宴廳裏頭頓時聽到許多此起彼伏的輕聲驚呼。
    各種紛雜的目光在一瞬間好似凝在傅重巒略顯清瘦單薄的身上,
    傅重巒隻當沒看見那些打量的目光,帶著白義麵容含著得體的笑意,上前去同文氏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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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傅重巒對這些場麵來的不多,但經驗十足,如今儀態得體,頗有幾分雅雋公子的氣質,
    細看到不像少年郎君,倒是有幾分不同於歲數的沉穩成熟。
    文氏也認的幾分傅重巒的容貌,比起小時候,此刻要眉眼長開許多,這會含笑望向傅重巒,目光中帶了幾分滿意和歡喜。
    待傅重巒走近,她緩緩開口,笑意溫和,左右打量了好久,目光中帶染了幾分溫柔疼愛之意。
    這孩子看著便讓人不忍心生幾分疼惜之情。
    “寧兒,還以為你今日不來了,華儀也舍得放你出來走走了……
    多出來走走也好,省的整日悶在家中,對身子也不好……
    也就你性子安靜待的住日日在府中,我家那兩個啊,定然是閑不住的。”
    傅重巒微笑了聲,麵對不曾見過的文氏,語氣從容答道:
    “晚輩盛寧,見過國公夫人。”
    “勞夫人牽掛了,小侄前些日子大病一場,現今已好了許多,夫人這宴辦的巧,如今春色正濃的很,母親便勸我多出來走走……”
    “母親讓晚輩代問夫人,近來安否?”
    他這副身子如今未滿及冠,說話不必太過規矩,語氣熟稔些許卻又不過分生疏,張弛有度,是長輩喜歡的那一類晚輩的作風。
    所幸文氏並未覺得不妥,望著傅重巒連連頷首,眉目含笑的同他說話
    “好,近來都好,勞你母親關心了。”
    “想來你母親也是為了你身子好,今日好不容易來了,便在府上多待一會吧,好巧離哥兒前些月從浣洲回來了……
    你們小時候也熟識,難得今日碰上,不妨敘敘舊。”
    文氏望著傅重巒,不難聽出語氣中對傅重巒的讚賞。
    文氏自剛才便未拿長輩之姿拿喬,看著是個溫厚的,雖多了幾分熱情但又不失國公府夫人的儀態。
    不好當眾做出拂人麵子的事情,傅重巒思量一番,便點頭同意了。
    左右他無心結交什麽,不過走個過場,才好來同文氏請辭離開。
    隨後他當著眾人的麵笑著點了點頭,行揖禮一下後,溫聲開口說道。
    “如此便謝過夫人好意了,許久不來,記不大清路,可勞夫人派人為我指引?”
    文夫人打量了片刻,估摸著傅重巒不大喜歡這般滿是貴眷的場合,況他一個外男,也不好在女眷處多待,
    聽完他的話,文氏低頭輕笑了聲,也沒戳穿他,揚聲喚來貼身侍女,吩咐到
    “是我思量不全了……
    禮葵,帶寧哥兒去盡儀閣去……叮囑離哥兒好些照看寧哥,他身子骨弱,玩鬧時要知些輕重,莫失禮數。”
    文夫人喚了貼身丫鬟吩咐完,又同傅重巒說到
    “去吧,寧哥兒可同各府年輕小哥好好遊玩一番,今日來的小輩不少,你們年輕兒郎自是有話說些,
    那處鮮花最多些,開的也最好,不至煩悶。”
    傅重巒溫和的笑了笑,頷首謝過後,便帶著白義跟著禮葵走出了花廳。
    傅重巒的身影剛消失在轉角,文氏這喘口氣的茶都沒來的及喝上一口,不遠處一道語氣含笑,意味深長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這...盛家這哥兒長的真是不錯,瞧著儀態也比年輕一輩的公子們好上許多啊”
    文氏尋聲看去,說話的正是靜王府王妃魏氏。
    王妃魏氏這會正坐在不遠的四方椅上,麵相帶了幾分高傲,都是上京裏頭常見的人物,周圍人大多都知曉這魏王妃是個什麽性子。
    捧高踩低的,素來少有將人放在眼中的時候。
    文氏回了神,便隨意附和了句魏王妃的話,心中卻是起了幾分猜測的,
    在座各個也並非愚鈍之人,能說的上話的,自然言出必不簡單。
    魏王妃側目看向文氏,像是想到什麽,止不住的掩麵笑起來,她說了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便懶得多說,由著眾人去猜。
    文氏目光微微帶了幾分疑竇,但這麽多人,也不好直言,便婉轉的開口說了句
    “害,這寧兒從小身子骨差,是我那閨友這些年用好些藥仔細養著,才養到這般大的,
    難得見王妃娘娘這般讚譽,這般沉穩從容的性子,可不是上京都少見嘛”
    文氏如今也不知這魏氏打的什麽葫蘆,但前陣子到聽說了這靜王府有打算給嫡幼女時幼郡主定下親來的,
    今日更是早早來赴宴,文氏先前就有猜測,她想要在宴上相看世家子弟
    到不曾想,這如今....
    莫不是真瞧上寧哥了?
    這靜王府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
    魏氏似乎瞧不見各家的異樣一般,淡淡的喝了口茶,笑著抬眸看著周圍眾人,再對上文氏的目光,心中有了幾分盤算,便輕笑一聲道
    “看著端方有禮,相貌端正,很是合本宮的眼緣。
    下回文夫人可得給本王妃好好介紹一下這盛家兒郎,
    他與我家時幼年紀相仿,正巧盛太傅在宮中教導皇室子弟課業,挺有緣的,是吧文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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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氏聞言,神色一頓,也不敢多接話,隻是畢竟人盛家寶貝在家中的嫡子,魏王妃話裏有話,
    她不是聽不出,她最是不喜歡同人算計來算計去的。
    按理說,勇國公府在靜王府麵前也無需捧著,她便不大想做這些麵子功夫。
    當今皇上現無子嗣,這些年都是從皇室族中挑選年輕子弟到宮中學習課業,說白了就是有意從中挑選儲君,
    這靜王府隻當皇上非他們一家不可,在上京城向來高傲不已,尖酸刻薄。
    不過一個末流宗室王,她還不至於得時時捧著。
    魏氏見文氏許久不接她的話,臉色變了幾變,她唇角僵硬了片刻,深吸一口氣,麵上多了幾絲輕蔑之意,一時不好發作,便低頭去喝茶。
    眾人見狀沒再多提其他,岔開話題。
    花廳處的夫人們心都各有心思,氣氛冷淡了下來,此刻倒不如盡儀閣般歡樂了。
    盡儀閣中
    此處花開的爭奇鬥豔,一畝清湖於院中,湖中些許稀種荷花,雖不是夏季,卻奇異的在春日開的荼蘼。
    年輕的貴人公子小姐們分別相隔湖兩岸,各自戲耍,年輕少年姑娘們的笑語高聲融合在一起,好不熱鬧。
    兩棟兩層八角樓閣分別坐落在兩岸,窗前各一樹木蘭樹,粉白叢海棠,蝶葉飛舞,
    芳香陣陣隨風吹,幽香不斷,徐徐香風,沁人心脾,恍若人間仙境。
    二樓紅漆欄前,幾個衣衫華貴的公子坐於那處,正把酒言歡,交談聲不斷,此起彼伏,
    引得湖對麵頻頻投來注視的目光,少年的笑聲朗朗開懷,帶著無憂無慮肆意瀟灑的輕傲灑脫,常令湖岸處的閨閣小姐們臉紅幾分。
    傅重巒帶著白義低調的走了進來,尋了處蔭涼的角落落坐。
    往日走的路少,方才在半路時傅重巒已明顯感覺到腿很是疲憊,白義看了眼自家公子略帶慘白的臉色,臉上也有些擔心。
    樓閣觀景自是視野開闊,樓台上原本正說話的幾人忽的被底下的雜聲吸引,皆側目望了過去。
    院落下一片人影重重,視線繞開窗前湖邊盛開的那棵攀了花藤的木蘭樹紛雜的花枝,傅重巒主仆二人的身影便驟然出現在眾人的探視中。
    二樓邊一人朝前探身仔細再看了番,忽的驚呼一聲。
    “咦,那邊那個瞧著麵上,咱們上京城還有這號人?沒見過啊,誰啊?”
    這人嗓門實在大了些,這一喊,樓上大部分的目光都被他吸引過去。
    原本靠在欄杆邊背對眾人的一人於昏沉的酒醉中清醒了幾分,也抬起頭,望想那人指的方向。
    順著目光,隻見樓下廊庭一道清瘦修雅的身影,尚未立冠,玉樹蘭芝。
    傅重巒隻覺身後無端多了許多的探視,盡管他不想理會,但他也不想一直就這樣被當猴子一般看。
    他能理解這群少年人年輕尚輕,對什麽沒見過的都好奇打探,但不代表他想要當個猴子。
    宣詞儀就這樣,在滿院濃密春色中,對上了傅重巒的視線。
    他被酒意染的昏沉的雙眸有一瞬間的怔愣,僵了良久,才緩緩回神。
    麵上閃過幾分別扭鬱悶的惱意,卻又在想到了什麽,戛然而止。
    宣詞儀悶聲又給自己灌了口酒,衣領被灑出的酒漿染濕了幾分,一身的酒氣隔老遠都能聞到。
    從今早宴席開始,宣詞儀就悶悶不樂的在喝酒了,本就不大能喝,放縱自己時,也就顧不上醉不醉的了。
    宣詞儀別開眸,想要起身去再拿一壺酒,起身搖晃片刻,肩上忽的拍上一隻寬大的手,將他重新按坐下去。
    宣詞儀抬眼,看到來人,哼了聲。
    “幹嘛。”
    麵前之人長了張風流臉,長的挺拔英俊,卻一身桀驁之氣。
    此人是宣詞儀整日混在一處的好友之一,承伯侯顧家的顧二公子。
    見宣詞儀不大高興的冷臉掃了眼他,顧二也不太在意,隨意尋了處坐下,搭在欄杆上的手指了指底下傅重巒的位置。
    “怎麽,這人誰啊,得罪你了?”
    顧二喝了口美酒,見宣詞儀不理他,便轉頭看向邊上的公子;
    “南宮,你知道?”
    被問的那人同他們幾個也熟悉的很,聞言便搖了搖頭,沒什麽反應。
    顧二嘖了聲,有些不大高興。
    看了眼宣詞儀,腦中忽的想到了什麽,頓了頓,勾唇輕笑了聲
    “詞儀,這不會就是那個你請來的盛太傅府上的公子吧?”
    “你先前不是提過,早同此人絕交數年了嗎?這次怎麽突然叫他來?”
    宣詞儀低頭喝了口悶酒,嗓音低低的應了聲。
    “母親和兄長的安排,我……哪裏管的了。”
    顧二公子瞧著宣詞儀這副死樣子,好像猜到了什麽,輕嗤了聲,麵上沒什麽神態。
    這盛家那位同宣詞儀之間有點交情的事他們幾人也知道,不過幾年前這位不知因為什麽跟宣詞儀從此不往來的原因他們倒是不知,宣詞儀也不會說這些。
    再加之這盛寧一直未曾上學堂讀書,鮮少露麵,顧二他們便不曾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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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舌尖在口中舔了舔犬牙,顧二忽的笑了聲,在幾人的注視下,他抬手招了個小廝來,低語了兩句小廝走後,
    顧二便猛的站起身,上前攬住宣詞儀的肩,笑的混不吝。
    “宣二,不喜歡請這人來做什麽,也不嫌晦氣,再說了,你京都小霸王什麽時候這麽慫了,討厭他,命人去出口惡氣不就行了?”
    宣詞儀酒醉的腦中理智不剩多少,清醒不得,隻能發愣,沉默了一會,他側眸眯著眼瞧了底下的傅重巒好一會兒,
    沒作聲,也沒理會顧二發顛,隻是皺著眉,目光帶了幾分警告。
    “顧守野,你別動他,不關他什麽事。”
    都是打小玩到大的了,顧二一笑,宣詞儀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屁吃。
    顧二這人一貫是我行我素的,見宣詞儀惱了,隻是笑,他不輕不重的拍了拍宣詞儀的肩,邊上的幾人看懂了顧二眼中的意思,忽的都低聲笑了出來。
    “咱詞儀那可是出了名的瞧見美人就走不動道的,那盛公子長的不錯,想來他是下不了手的啊哈哈。”
    宣詞儀被他們笑的酒醒了些,用手肘撞了顧二一下,瞪著他們醉罵道
    “去去去,別煩小爺,那是小爺懶的同他計較,你們別去找晦氣去,喝酒喝酒。”
    說完又拿起酒壺猛灌了幾口,到底是少年,已醉的迷迷蒙蒙了。
    顧二剛鬆開手,他便微晃不止,勉強站穩身,又兩眼發黑的跌坐在一旁的小榻上,醉熏熏的擺手。
    “我不行了,讓我睡會醒醒酒。”
    話音落下後,宣詞儀就沒了聲響,醉了過去。
    顧二嘲諷的撇了眼他,也沒上去吵他,隻是轉頭朝麵前幾人笑的興奮。
    “被逼著最近安分這麽久,眼下本公子還真是手癢的很,南宮,你說,本公子替詞儀給這小子一個教訓,當如何?”
    那名喚作南宮的人聞言,挑了挑眉,雙手抱胸,事不關己。
    “請便。”
    “不過,他後麵怪你,你自己去道歉。”
    話已分明,顧二也聽的懂。
    他活動了一下肩頸,一雙似狼一般淩厲的眼中帶了幾絲興奮。
    他抬步朝樓下走去時,隨意落下一句話。
    “知道了,本公子有分寸,出不了大事。”
    直到顧二的身影消失,南宮麵上才多了抹無奈的神色。
    他微微抬眼,朝樓下傅重巒的身影看去,他好似尚未知曉要發生什麽,目光淡淡的正同身邊的書童說話。
    隻是。
    南宮眼眸微斂,他能感覺出,這個人,有些不對勁,具體哪裏不對勁,一時又說不上來。
    全程看完這出的其他人此刻也沒人敢下去提醒。
    畢竟這這個人在上京城向來放肆,京中不是鼎盛的勳貴之家,隻是一些小門小戶的官宦之子,,哪敢在這群小霸王麵前多嘴。
    須臾間,顧二公子已下到樓下,不一會,便傳來囂張吵鬧的聲音。
    傅重巒正打算同白義找些吃的墊墊肚子,顧二不知從哪裏找來幾個小跟班,上來就一腳踹翻了傅重巒麵前的茶桌,動作迅速,出腳淩厲。
    桌盞翻倒的聲響實在清脆,一瞬過後,盡儀閣內安靜了不少。
    白義神色緊張的攔在了傅重巒麵前,盡管他的尚未發育完的弱雞身板在打小習武的顧二麵前很不夠看。
    顧二目光帶了幾分囂張之意,傅重巒目光從地上泡好此刻灑了一地的廬山雲霧茶緩慢的移到顧二臉上,四目相對。
    忘了說了,他傅重巒此人,最討厭的就是,二話不說就動手的人,在他看來,不過一個沒腦子的莽夫,粗魯不堪,惹人厭。
    傅重巒擰起了眉尖,抬眸對上顧二公子盯著他的眼睛。
    “想來盛某與公子是素不相識的,如今你撞翻了我的茶,是何緣由?”
    傅重巒的語氣中帶了點厭煩的冷漠,無非厭煩明明不想理會惹事,偏還是不得安生。
    莫非此人先前同盛寧有怨?
    顧二插著腰走近,麵色帶了幾分挑釁囂張,目光環顧一圈,見沒人上前打斷他的好事,那股子囂張的氣焰就更藏不住了。
    他一把將擋在傅重巒麵前的白義扯開,白義被上前的仆從按住,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顧二朝傅重巒逼近。
    遠處觀看的世子公子中也是有吃過顧二的虧的,往日見了顧二都害怕的躲開。
    但傅重巒這會依舊神色淡淡的坐在椅子上,隻是懶懶的抬了下眼皮。
    顧二抬手重重的搭上傅重巒的一側肩上,不知施了幾層力,一聲清脆有力的聲響想起,傅重巒微微皺了皺眉。
    顧二倒是沒想到傅重巒這般能忍,嗤了聲,微微俯身對上他的目光。
    “我顧二行事,向來自在,從不講什麽緣由。”
    “哦”傅重巒頷首,隨後抬手一把扯落顧二搭在他肩上的手。
    顧二神色一愣,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他一個錯身,起身站到了一旁。
    傅重巒掃了一圈在場的人,漆黑的眼珠宛若煙水琉璃色,抬手理了理衣衫,他才重新望向麵帶真震驚的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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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那你便是來找茬的。”
    傅重巒頷首作揖,神色倒是不見被找麻煩的慌張,依舊淡淡。
    “在下盛太傅之子盛寧,不知顧二公子,所出何門。”
    君子交道,自當自報家門,這是傅重巒僅剩的耐心了。
    顧二麵上的怒氣因為傅重巒這麽一問,臉色一黑,咬了咬後牙,幾乎要氣笑了。
    “殷山承伯侯是我老爹,怎麽,要告狀?!”
    傅重巒看著他沒多少耐心的樣子,也不理會,隻是走到押著白義的那幾人身旁,目光在他們身上掃了一遍。
    幾個仆從不知怎的,同傅重巒目光對上那一瞬,後背一涼,幾人神色有些慌,看向顧二,不知要不要放人。
    正慌亂中,麵前的傅重巒忽的抬手,他動作不算快,但是卻又在眨眼之間。
    一個仆從睜大雙眼,雙目顫動的盯著此刻離自己眼睛不到半寸的一塊破碎瓷片。
    瓷片碎的鋒利,尖刺一般的破角此刻還滴落著一滴茶水珠。
    是方才被顧二踹碎的茶盞碎片,不知傅重巒什麽時候拿在手上的。
    白義擔心的紅了的眼此刻也有些懵,腦中尚為反應過來眼前這個一臉冷色之人就是自己的公子一般。
    有些怪異,但想到傅重巒是為了救自己,白義便不在多想。
    他紅著眼,輕輕朝傅重巒喚了聲。
    傅重巒聞言,點了點頭。
    “放人,我不會說第二次。這裏是國公府,顧二公子也不想在主人家裏鬧的見血吧。”
    眾人倒是沒想到傅重巒真敢杠上顧二。
    院中起了一片高低起伏的驚呼,傅重巒依舊神色平靜。
    那隻露出半截清瘦雪白的手腕的手,依舊穩穩的捏著瓷片,不曾抖一下。
    顧二眸中閃過了幾分莫名的思緒,他有些興奮的舔了舔唇,抬手示意放人。
    傅重巒說的對,他確實不打算在這裏鬧出大事。
    小輩的小打小鬧其餘人不會管,但偌真出了事,到時他也麻煩。
    想到著,顧二有些煩躁的皺起眉,代表了他的不悅
    但沒想到這盛寧的反應這般有趣,忽的,他感覺,事情變得好玩起來了。
    白義被放開,傅重巒一把拉過白義,將其擋在身後。
    幾個仆人這會驚的不敢動作,隻能退回顧二身後。
    傅重巒手中的瓷片當著顧二的麵扔到一旁,隨後掏出棉帕,慢條斯理的擦手,似乎是嫌棄髒汙一般。
    顧二輕嘖了聲,笑的駭人。
    “倒是沒想到,這傳聞中盛家公子身體不好,五勞七傷,天生早死命,眼下依本公子看,早死是假,脾氣倒是挺大。”
    顧二話中的戲謔不言而喻,院中不合時宜的響起幾道笑聲,自樓閣之上。
    傅重巒尋聲望了過去,虛虛枝丫縫隙間,幾個模樣年歲大差不差的少年人聚在一側欄杆上,正興奮的望向這裏。
    這種少年聚堆找茬玩笑的戲碼,他傅重巒早年也經曆過,自然不難看出,同這眼前的顧二一路的。
    大抵是傅重巒的目光太過直白,樓上那幾人止了笑,兩頭看了看,有些尷尬。
    南宮抱胸靠在一側,神色無語。
    傅重巒收回目光,看向顧二。
    “在下同顧二公子並不相熟,我也不想在這裏生事,既然此處不歡迎我,離開便是。”
    說罷,傅重巒也懶得糾纏,抬步拉著白義轉身往外走。
    剛走幾步,那顧二瞬息又擋了過來,抬手姿態狂傲的攔住傅重巒。
    “站住。”顧二擋在傅重巒麵前的身形高大,介於少年和成人之間,身量抽長,相比較傅重巒清瘦的身形,看著要更有壓迫力的多。
    從顧二的姿態看,也不難看出,此人隻怕是上京橫行霸道的小霸王。
    “讓你走了嗎?”
    “裝什麽,這年頭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威脅本公子的人還真沒幾個,得罪了我,還想安生的離開?”
    傅重巒聞言,目光平靜無波。
    隻是忽的,又揚唇一笑,一閃而過,很難捉摸。
    悠長的微風不知從何處吹拂而來,將少年披散腦後的墨發吹的飛舞,連同身後翩翩而落的粉白花瓣,宛若春水畫卷。
    “那你想如何?”傅重巒搭在腰間的手在說話間微微摩挲起指腹,像是在思考,神色未明。
    配上那樣一張溫和的臉,顧二隻當傅重巒在示弱,輕嗤的笑了聲,朝他勾了勾手。
    “你,跪下,跟小爺我磕個頭,便讓你離開如何。”
    顧二的話音落下,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不斷。
    顧二有些得意的看向傅重巒,唇角的笑一頓。
    因為他看到傅重巒神色淡淡,絲毫沒有被羞辱到的感覺。
    盛家在上京向來時出了名的清流書香世家,盛太傅雖乃三品,但也是當今陛下稱讚的老臣之一,
    書生傲骨,最看重的就是世家清譽,原以為會因此看到盛寧羞愧,卻不曾想此人好似一切皆在掌握之中一般。
    顧二眉間一擰,思索出幾分詭異,正要再開口,卻見傅重巒揮袖一樣,突然變了個臉一般, 指著顧二,赤紅著眼瞪著顧二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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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場諸位見證,顧家二郎多番對我出言不遜,更是欺人太甚,辱我家世門楣,此辱不報,難見宗親,但此番尚在客主家,不可規矩”
    “咳咳!我從未得罪過顧二公子,卻也不想在國公府鬧的顏麵盡失,偌你當真要尋我麻煩,不偌,換一種方式來!顧二公子,你我立個賭如何……咳咳”
    傅重巒抬手作拳在口邊輕咳幾聲,聲色嘶啞帶了幾分痛苦。
    好似方才那番話語,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這下在場所有人都能看出,傅重巒氣虛體差,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這明眼人也就能看懂,這顧二公子仗著侯府勢力,更仗著武將姿態,肆意欺負文官子弟,辱沒他人尊嚴,是個不折不扣的敗家子。
    傅重巒放下手時,唇邊一抹刺目的鮮紅驚的對麵的顧二臉色黑沉。
    要是這會他還不懂傅重巒想幹什麽,那他在上京這些年,還真是白混了。
    咬了咬牙,顧二怒的大步上前,想要一把扯過傅重巒的衣領將人拉來,卻不曾想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輕飄飄一倒,跌坐在地上。
    顧二伸出的手一頓,僵在空中。
    老子!……根本沒碰到他!
    敢碰瓷本世子!!
    顧二的臉生生被自己氣到臉紅脖子粗的。
    他麵色帶了幾分猙獰之色,瞪著地上“一臉虛弱”的傅重巒,似乎要將牙齒咬碎了去。
    “好,很好!盛寧,你想賭什麽。。”
    傅重巒虛弱的被白義攙扶起身,唇邊不見血色,未有那雙漆黑如鏡的眼眸中,依稀可撇見幾分算計之色。
    他理了理衣袍,神色端正嚴肅,語氣也並非在玩笑。
    “你我定下賭約,三月後,你我比試對局,各出一試,最後一試抽簽決定。
    三輪比試,贏二者則為勝者”
    傅重巒語氣停頓,隨後眸中流出幾分譏諷之色,稍遠之人難以察覺,而離的近的顧二卻看得一清二楚。
    隻見他道:“偌我輸了,任憑顧二公子處置,但偌我贏了,顧二公子,你需要為今日之事,向我,向盛家,磕頭道歉,如何?”
    顧二已然氣的不行,也不知是否認真聽了進去,隻見他氣的麵容扭曲了幾分,隨後扯出一抹嘲諷的笑。
    “好,本公子就答應你。”
    “擊掌為誓。”傅重巒頂著他的目光,上前一步,伸出一隻雪白不見血色的手。
    顧二見狀,抬手同傅重巒相擊一掌。
    此為,尊嚴之賭,聲落,即成。
    也不知他用了幾成力,院中響起清脆一掌後,顧二也懶得再待在著,冷然丟下一句,
    “你給我等著。”便帶著人大步離開。
    盡儀閣眾人將這一出看完,心中都有些暗暗震驚,這盛寧向來不是不在上京出現,今日怎麽的一出現,這顧二公子就來找麻煩了?
    ,莫非這二人之間有仇怨?
    眾人猜測紛紛,院中起了一片低語。
    傅重巒在這些注視打量中,收回被震的發麻的手。
    他臉色發著白,毫無血色,冷汗沿著鬢角,劃過臉頰。
    方才能勉強撐住同顧二擊掌,已經耗盡了傅重巒的力氣。
    這會他渾身發軟,好似隨時要暈過去一般。
    白義見狀,驚慌不已的喊了聲公子,但傅重巒這會已經有些聽不清了。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
    視線好似變得一黑一亮的。
    他勉強靠住白義撐住身形,腦中一片混沌。
    喉間還有方才咬破舌尖未曾散去的血腥氣,傅重巒額角跳動著,耳邊忽的響起一聲害怕發著顫的冷語。
    “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
    一聲聲響徹腦海中,傅重巒有些痛苦的喘氣,腳步一軟,軟坐在地上。
    白義在一旁不停的喚著傅重巒的名字,他急的臉色發白,但眼下望去,卻無人幫他。
    傅重巒視線迷亂間,隻覺得在腦中要被那句話撕裂開來時,耳邊忽的有驚起一道低沉有力的聲音。
    “此處在做什麽。”
    他視線在下一瞬,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這聲音,好熟悉……
    幾道高大的身影帶著仆從大步踏入盡儀閣中,入目就是傅重巒暈過去的身影。
    此刻在場的眾世家子弟小姐們,見到來的幾人,神色皆是驚色。
    為首的勇國公世子宣詞宋神色嚴肅的環顧了一圈周圍,最後目光落在了暈倒的傅重巒主仆身上。
    他方才遠遠在堪山樓,看到這邊的動亂便朝這邊趕來,未曾想,還是晚了一步。
    環顧一圈見鬧事者不是自己的弟弟,宣詞宋才暗暗鬆了口氣。
    隨後轉身朝身後氣勢壓迫的一人彎身行禮賠罪。
    “惹肖將軍見笑了。好好的宴會竟然會出了這等鬧事,管束不周,還望肖將軍見諒。”
    這上京,沒有那個世家的年輕子弟不識得肖從章肖將軍的。
    宣詞宋前幾日好生邀請,這才請來肖從章來參宴,本就是為了結交拉攏,眼下出了這事,讓肖從章看見了,難免惹的不快。
    這肖從章想來喜惡難猜,偌將他得罪了,後麵對勇國公府是極不利的。
    宣詞宋似乎還想說什麽為國公府辯解。
    卻是見原本好似不打算管這事的肖從章抬步,錯開宣詞宋,朝傅重巒那處走去。
    在眾人的視線中,隻見肖從章有些居高臨下的掃了眼暈過去的人,眉角在一瞬微微皺起,隨後思索了會,彎身將傅重巒抱了起來。
    抱著傅重巒轉身,肖從章對上宣詞宋有些震驚的目光,神色淡漠。
    “肖某同盛太傅尚有幾分交情,既然宣世子眼下要處理此事,人,肖某便先代送回去了。”
    說罷,肖從章微微頷首,不在說什麽,轉身抱著傅重巒大步離開。
    連白義都被肖從章驚了一刻,反應過來,又連忙追了上去。
    待人走遠,宣詞宋一直掛著笑的神色才徹底冷了下來。
    他看了眼四周,抬頭看向二樓,眼中閃過幾分怒氣。
    “二公子呢,叫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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