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卷宗

字數:6175   加入書籤

A+A-


    一朝落雪,滿山皆染白。
    國學監的重重飛簷樓宇在飛雪山影中更添幾分恢弘肅穆。
    後山的鶴池不過短短幾日便結上了厚厚的冰層,兩隻仰頸吐息的白鶴信步在庭院一棵萬年鬆樹下。
    冬日初晨的天光不算太亮,有幾分雲霧朦朧。
    肖從章屈膝端坐在觀鶴庭前,等待去泡茶的孟祭酒回來。
    昨夜聽了傅重巒的提醒,肖從章今日一早便來了國學監。
    無他,因為從前日開始,孟祭酒便已經開始稱病不見外客,若他再晚來一個時辰,孟祭酒也許並不會在眼下關頭見肖從章。
    老者沉重但穩健的腳步聲自茶室傳來,孟祭酒一身常服,身後跟了個書童。
    肖從章想要起身行禮,被他抬手示意不必。
    直到書童一一在二人麵上倒好茶,將茶爐放在小爐上用鬆香碳煎煮著,隨後十分有眼力見的拿起一個小瓷盞,到別處去裝些幹淨的細雪,以方便待會添到茶湯裏。
    孟祭酒見肖從章一臉嚴肅的不為所動,主動開口。
    “你許久未來,應當有一陣沒喝過老夫這裏的茶了吧?嚐嚐?年春時最新的一茬宿新雨茶,我記得你從前很愛喝。”
    肖從章一早過來自然不是來喝茶的,微微皺眉,似乎想直說。
    但孟祭酒好似早已猜到了今日肖從章過來的目的,長歎了兩聲說了句。
    “旁的事且放一放,從章不妨陪為師品完這盞茶,屆時也不會白來一趟。”
    孟祭酒的聲音徐徐緩緩,帶著經曆過沉澱的從容和藹。
    肖從章也聽出了孟祭酒的言外之意,頓了頓,頷首朝他掬了一禮。
    “那學生便卻之不恭了。”
    說完,二人皆不語,隔著杯盞升起的嫋嫋霧氣,觀著庭院邊行走優雅的寒鶴,喝完了這盞茶。
    這院中景細數說來,孟祭酒不知看了多少年。
    可歲月不堪回首,人之將暮,許多經曆過的事情都有些模糊了。
    孟祭酒望著庭院,長歎了聲忽的說道。
    “還記得你那會初拜老夫為師的時候方才十五六,你義父還在,也是冬日,逼著你過來國學監聽晨訓,那會天寒地凍,你隻聽你義父的,害的老夫那會日日都要早起見你。”
    “從章,你還年輕,這世上之事並非事事都要追求公道,你幫不了每個人……”
    突然提起少年時,肖從章的神情有些恍惚,他定定的看著孟祭酒,眼底暗處些許的為難。
    他聽出了孟祭酒這番話的用意。
    說是懷舊,無非是他察覺到肖從章發現了什麽,這番話實在點明他,還是需要顧及當年的教授之恩。
    科舉舞弊一案眼下雖沒有結論,但爭議太多,朝中多數文臣心中都很是惶恐,畢竟職責相連,環環相扣,陛下要問起罪來,誰都能找出點罪證。
    趨利避害是大多數人的本性,無可厚非。
    孟祭酒任國學監祭酒多年,盛名遠揚,若是臨近年老辭官致仕,若傳出不好的汙點,絕非他想看到的。
    肖從章也了解孟祭酒的性子,最看重身前虛名,所以聽完這番話後,肖從章並未作答,隻是沉默。
    孟祭酒似乎也在肖從章的無聲沉默中察覺出了他的態度,重重的放下茶杯後,一臉憤憤的站起身,恨其不爭的指著肖從章想罵兩聲出氣,但又說不出什麽來。
    肖從章垂著頭沉默的受著。
    孟祭酒看著他這副模樣更來氣,一甩袖子跺了兩下地,絲毫不像外人麵前威嚴莊重的模樣。
    “倔驢!真是倔驢,跟你那個義父一樣!冷血無情的很!老夫攤上你們兩父子!當真是年少時看走眼咯!!”
    怒罵的聲音太過響亮,驚的院中的白鶴都飛走了一隻。
    孟祭酒這番話雖是帶著氣的,但滄桑卻目光炯炯的眼神裏卻隱隱透露出幾分讚賞。
    肖從章站起身,恭敬的朝孟祭酒彎身行了一禮,麵上仍舊一副剛正不阿的神情,絲毫不為所動。
    “事急從權,從章亦不想讓老師為難,但太傅大人為人清流正直,與父親亦有同袍之誼,若我坐視不理,有違少時老師教導的正道……”
    “還請老師出手相助!”
    肖從章說完後,孟祭酒搖著頭歎了一聲又一聲,雙手背在身後,一副失望的神色。
    “你當真隻為了盛明恩一人??”
    肖從章被這話問的一頓。
    “我……”
    “我就知道!你你你!……真是氣煞老夫也!”
    惦記誰不好,非要惦記那個老古板盛明恩的獨子!
    不待肖從章說完,孟祭酒就已經猜到了他沒說出口的話,走過來一臉複雜深意的瞥向肖從章,又壓低了聲音道。
    “上回肖敘那幫人鬧事你尋過來時老夫便發現了!你上趕著給盛明恩澄清,不就是瞧上盛家那孩子嗎?!”
    肖從章被孟祭酒這番話弄的有些淩亂,艱難的想要解釋。
    “不是,老師我……”
    孟祭酒卻一副不想聽他廢話的樣子,麵上跟發現了什麽稀罕事一般,轉過身來回走了幾步,嘴裏念叨著什麽肖從章聽不太清。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見解釋不清,肖從章放棄解釋,隻無聲的歎了聲,認真問道。
    “那老師是打算告訴我,到底是誰頂了那趙白的功名了?”
    孟祭酒見肖從章這般問,驟然停下轉來轉去的腳步,臉上的神色也變得嚴肅了幾分。
    “你怎知老夫知道?”
    肖從章沒有將傅重巒提出來,隻是避開回答了句。
    “老師自太傅出事後便開始關門避客,從章自然能猜到幾分。”
    眼見拗不過他,孟祭酒也作罷,捋了兩把鶴白的胡子,沉吟了一會,才從袖袋裏將早已準備好的卷宗拿出來扔給肖從章。
    “拿去拿去!這是當年老夫在墨閣檢閱謄抄好的卷子的時候,無意發現這個標記過的卷子,留了個心眼,複抄了一份。”
    “原是為了避免出了事陛下問責,老夫留著自證清白的,眼下交給你拿去吧。”
    仔細交代完,孟祭酒也心煩的頭都要大了。
    肖從章大清早冬霧都沒散盡就跑來,他就猜到是因為什麽。
    原是不想摻和太多朝中事,避免有結黨的嫌疑,隻是攤上肖從章這個學生,不想結黨都難。
    看見肖從章打開那個卷宗在看,孟祭酒眼不見為淨的趕他。
    “拿到了就趕緊走,事情沒水落石出時,近來都別過來尋老夫!老夫被氣病了,要休養!”
    說完氣哄哄的轉身欲走,肖從章自卷宗裏收回視線,忙的行禮想要告辭,被孟祭酒有幾步折返回來,依舊恨其不爭的指著肖從章鼻子喝罵。
    “出門在外別說你肖紊是老夫教出來!老夫沒教過你這麽個逆徒!”
    說罷,背著手大步離開,背影看上去倒是精神頗佳,不見老態。
    肖從章無奈的搖頭低笑了兩聲,直道孟祭酒這會隻不過在氣頭上說的氣話。
    垂眸掃到握在手中的卷宗,眼底浮現起放在在卷子末尾看到的那個細小如蠅的小字,孟祭酒似乎當時也察覺了,特意將這個比其他字小了一些的字圈了起來。
    若他未看錯,那是一個符字。
    看來他有必要去大理寺卿府走一趟,問候一下了。
    眼中思緒截停,寒氣並著幾分殺意彌漫浮現,
    走出國學監的時候,林修正在側門外喂兩匹馬吃著豆子,看見肖從章出來,知道事情處理完了,忙的收起袋子走過去。
    “將軍,咋樣了?”
    肖從章瞥了眼他,走到馬旁翻身上馬後,將腰間的令牌扔給林修。
    “去京郊軍營給我調一百人,將大理寺卿府給我圍了。”
    “得令!!啊……?”
    林修下意識的回答後才反應過來肖從章要圍的人是誰。
    不是!難道將軍最近被大理寺卿彈劾多了,打算公報私仇??!那可是三品重臣啊!
    肖從章神色未變的掃了眼林修,冷聲重複。
    “按命令行事,出了事,本將軍自會去找陛下請罪。”
    說完這句話,肖從章目視前方,看了眼國學監正街前越來越多來上學學子的馬車,眼眸微暗了下來。
    一聲低喝後,肖從章策馬離開此處。
    林修見狀,忙的上馬也追了上去。
    路過國學監長街前的空地時,因為太著急還險些跟一輛剛停的馬車碰上。
    林修回頭大喊了聲抱歉,便加快策馬去追肖從章去了。
    國公府的馬車前,書童穩住馬車後,才朝裏邊喊了聲。
    “二公子,你沒事吧?”
    宣詞儀沒回答,隻是跳下了馬車,回頭去望方才策馬離開的那兩人,眼底有幾分疑惑。
    方才是肖將軍的人嗎?
    為何這個時候在國學監出現?
    難道跟最近盛家的事情有關?
    宣詞語剛皺眉想要思考,身後卻又傳來了顧守野懶洋洋的呼喚。
    “宣二!你在那裏磨嘰什麽!要遲到了!!”
    不再深思,宣詞儀接過書童遞來的書廂,朝長階上同南宮靠在一起的顧守野二人跑去……
    “來了!”
    ……
    齊府所在的白石巷子。
    齊題早早的出門後,將近辰時,府後的側門忽的又打開了。
    一個遮掩嚴實的婦人在丫鬟的陪從下,上了備好的馬車,出了巷子。
    喜歡奸臣重生後將死對頭拿下了請大家收藏:()奸臣重生後將死對頭拿下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