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頭上紮著兩個羊角髻，盯著傅重巒看的時候眼睛很清亮，還帶著幾絲不好意思。
    因為眼前這個大哥哥長的很好看。
    剛這麽想，小孩轉頭又瞥見了站在大哥哥旁邊那個臉色黑黑的男的，癟了癟嘴不知在想什麽，哼了聲。
    當著肖從章的麵將手裏的糖葫蘆往傅重巒麵前又遞過去些。
    “這是阿爹給我買的！”
    傅重巒被稚童故作大方的語氣逗笑了，勾了下唇角，彎身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我是大人，不吃糖葫蘆。”
    “真的？？”小孩有些傷心的哦的聲，還回頭去問邊上的父親。
    那小孩的父親一直在他身側沒出聲，神色看上去有些拘謹，大抵是看傅重巒他們衣著不俗，怕怪罪。
    傅重巒剛想同他解釋清楚，卻見不遠處的聲音突然嘈雜了起來。
    岸邊眾人看了過去，原來是冰嬉球結束了，這會正中間一個身穿戲服的男子正拿著一個銅碗往外灑銅錢。
    在大元朝下元節，這個戲角多叫做除祟金仙，坊間傳言它能同地府各部溝通，為人間驅散厄運和災難。
    周邊百姓一看到灑銅錢，紛紛朝冰湖麵上走去。
    小孩父親見狀，忙的也笑著讓他去撿兩個銅板，好帶回家掛起來。
    小孩一聽，隻顧得將糖葫蘆一把塞到傅重巒手裏，提了下褲子就跑了進去。
    傅重巒臉上的笑因為周圍的喧囂聲而淡了下來。
    他皺起眉看了一會在冰麵上撿銅板的百姓，心中隱隱多了一絲直覺和不安。
    身邊的肖從章似乎也跟他有同樣的直覺。
    隻是二人尚且沒來的及對視，便已然聽到遠處人群中傳來一聲大喊。
    “不好了！！冰！冰麵裂開了！”
    “有人掉下去了！！！”
    驚慌失色的大喊聲突然響起，宛如忽然扔入水中的巨石，四濺開來。
    周圍百姓一聽到冰麵要裂，顧不得撿銅錢，紛紛慌神般往岸上走，隻是一群人這樣一同，冰麵壓力增大，裂痕變得更多了。
    傅重巒本能的想要衝過去拉人，隻是還未動，身側的肖從章已然抬手攔住了他，對下一句
    “在這別動！”
    隨後便看到他的身影飛身出去，借著厚實的冰層滑步出去。
    凜冬十一月的湖水冰冷刺骨，無論誰掉下水都生命攸關。
    咚咚的落水聲夾雜在哭喊聲中。
    傅重巒強迫自己凝神之際，視線掃到了原本在人群中心的那個扮除祟金仙的人已然退到了湖邊，他躍上岸邊時，腰間卻露出了一把美人刺。
    傅重巒腦中思緒頓時醒悟過來是什麽。
    是那幫人！
    緊急中，傅重巒剛轉頭想要找肖從章說，卻看到他在裂開的冰麵邊撈人。
    話剛到嗓子邊，他忽的意識到了什麽。
    隻是還未論證，一把冒著寒光的匕首已然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下一秒他便感覺後頸被重重一擊，沒了意識。
    周圍都是驚亂的百姓，街上也都是因為此處發生的事，周圍人都自顧不暇。
    是以無人注意到樹底下那道清瘦人影被悄無聲息的擄走了……
    冰麵上的百姓在湖麵裂開大洞前多數都上了岸，唯有幾人這會深陷在裂開的縫隙中不敢動。
    肖從章一隻手緊緊拉住那個落水的人，神色嚴肅的朝他們喊了聲。
    “站穩都別動！”
    許是他的聲音自帶威嚴，那幾人愣了愣，才呆愣發抖的點了點頭。
    落水那人這會已然被凍的沒了意識，冬日棉衣又太厚，吸滿了水，這人的身體便直直往湖下垂，肖從章的手被凍的冰冷發麻，卻仍死死拽著落水之人。
    周圍人的哭聲就像催促的符咒一般，肖從章額角緊繃，不敢鬆一口氣。
    直到岸邊傳來上京巡防營士兵的呼喊，肖從章才轉頭看向岸邊朝他們喊。
    “去取繩子，還有木板！”
    巡防營的人今夜也是沒料到能發生這等意外，聽到動靜才過來看，心中正慌神呢，遠遠看到冰湖裏那人竟然肖從章也是愣住了。
    回過神來那幾人才慌忙點頭去辦。
    此時的岸邊圍滿了人，宛若一叢叢黑影。
    肖從章的視線往傅重巒方才站的位置看了過去，那裏已經被擠滿了人，卻不見傅重巒的身影。
    可眼下境地，肖從章也不顧得去查看，隻是心中已然撕碎往下墜……
    幾個士兵的身影急忙返回，高聲喊著。
    “肖將軍！繩子來了！”
    ……
    傅重巒清醒過來時，已經不知將近幾息。
    耳邊不見一點嘈雜之聲，想來應當不會還在街上。
    頸側的刺痛酥麻讓傅重巒驟然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地方透著幾分神秘和詭異。
    珠簾環繞，熏香濃鬱，屋頂不高不壓，四周窗戶窄小，是在船上。
    傅重巒呼吸急促的皺起眉，指尖微動，卻發覺他此時身上使不出一點力氣，被人放在一張椅子上。
    再垂眼，麵前擺了一個棋盤，可棋盤上卻隻下了三顆棋子，一黑一白，還有一個暗紅朱玉所作成的棋子。
    傅重巒清潤的眼底露出幾分猜疑和謹慎，不待他多加思考，屋門被利落拉開，兩道身影宛如鬼魅一般朝傅重巒走了過來。
    二人皆以寬大黑袍遮掩身形，，麵上的藍金鬼麵在昏暗的燭光下平添幾分陰暗之氣。
    傅重巒的視線落在他們身上，直到為首那人在他麵前坐下，他都始終神色平靜，未發一言。
    四目相對上片刻，在那人的鬼目麵具下，傅重巒看清了他此時眼底的興奮和戲謔。
    黑袍之下，那人伸出一隻手朝邊上之人示意了下，那人轉頭下去後，很快又端了一副茶盞回來放下。
    熱氣氤氳，淡淡茶香。
    傅重巒側眸睨了眼，唇角很輕的往下壓了壓，麵帶輕嘲。
    “郎君這茶，隻怕本公子喝不起。”
    那人對傅重巒的反應似乎並不驚訝，麵對他的輕嘲，反而笑了聲。
    他饒有興致的點了下頭，視線在邊上之人和傅重巒身上遊弋了番，殷紅的唇邊漾開陰氣的笑。
    “故人所泡之茶，盛公子不喝豈不可惜？”
    傅重巒麵上一怔。
    故人？
    那人邊上的人聽到這話隻是動作微頓，依舊沉默。
    “青將，還不為盛公子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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