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是溫相思和外婆一起吃的，人家父子倆在外麵被村裏人留飯，不回來吃了。
    顧霆鈞和顧承霖，還有鍾易幾人在洪崖村裏溜達了一個上午，憑借出色的臉龐和不俗的氣質，已經完美融入紅崖村一眾穿著各色加厚睡衣的人群中了。
    一路陪著他們的是溫相思那個和藹慈祥的二姥爺，這老爺子在村子裏有威望，大事小事都有他的身影。
    他嘴裏抽著顧霆鈞給送的好煙，時不時幫著說說好話，午飯之前，顧霆鈞紅崖村新婿的身份算是徹底坐實了。
    他也可以安心回a國給家裏的一大一小賺買項鏈和買小汽車的錢去了。
    顧霆鈞身材高大，模樣周正，長了一副很受長輩們喜歡的模樣。
    他第一次在溫相思家鄉人正式露臉，態度又格外謙和有禮，到哪家門前一站，家裏的老人長輩都喜歡。
    溫相思外婆一家勤勞能幹，性子直爽，在村裏名聲很好，大家一聽顧霆鈞是她家的外孫女婿，就算他空手上門，個個也熱情的不得了。
    更何況，他還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的上門
    顧霆鈞受歡迎，顧承霖就更不用說了，在小小的紅崖村裏受歡迎程度堪比他的大明星叔叔岑欲。
    洪崖村地方不大，村裏的年輕人大多都出去打工，隻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多見到幾個瓜娃子。
    顧承霖渾身上下又寫著“爺爺奶奶夢中情孫”幾個大字，上次一來就受到大人小孩的熱烈歡迎。
    這次也不例外，不少人家為了哄他開心，連提前準備的年貨都搬出來任他禍禍。
    顧承霖長到這麽大，還從來不知道“客氣”兩個字怎麽寫，他嘴甜，一路喊著爺爺奶奶，從南吃到北，從東吃到西，小嘴兒就從沒停過。
    要不是顧霆鈞想起來攔了一下，他光吃砂糖橘都能給自己吃成一個小黃人。
    下午兩點左右，顧霆鈞準備出發去機場，顧承霖習慣每天睡會兒午覺，哼哼唧唧不想走，想在外婆家再住一晚。
    顧霆鈞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他的提議，父子倆立馬翻臉，從一起作戰的友好狀態一瞬間陷入冷戰。
    外婆給一家人準備了不少吃的用的，還有顧承霖上次過來最喜歡的黃花菜。
    新鮮的黃花菜摘下來後焯水，晾幹後可以長時間保存，用來燉雞，燉肉味道都非常不錯，顧承霖一個人就能吃一小碗。
    顧霆鈞和鍾易被外婆指揮得團團轉，跟大逃亡似的，瘋狂地往車上搬東西。
    溫相思則抱著鬧覺的顧承霖在大門口的石台子上坐著，屁股下麵墊著柔軟的坐墊，一點也不覺得冷。
    她一邊哄著懷裏不安分的兒子，一邊看著不遠處的兩人忙活著往車上搬東西，偶爾還要開口指揮兩句。
    今天是周日，夏夏也在那邊幫忙拿東西，夏夏奶奶就在門口陪著溫相思母子。
    夏夏奶奶是看著溫相思長大的，對她也是真心的愛護關照。
    溫相思突然帶著一個大男人和這麽大個胖兒子回家，她心裏又高興又擔憂。
    在老人家心裏，未婚先孕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溫相思還把這對父子藏了這麽久，在外人眼裏，很容易多想，懷疑她在外麵做了些什麽。
    夏夏奶奶肯定是沒這樣的想法，她了解溫相思的品性，她是絕不可能去做破壞別人家庭的事情。
    可有些話不問明白心裏又惦記，顧承霖還沒睡著，夏夏奶奶就在一旁陪著他倆坐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顧承霖皺巴著小臉靠在他媽懷裏，小家夥正在跟他不講道理的爸爸生氣，時不時哼唧兩聲，嘴裏用他媽一定能聽到的聲音嘟囔著，
    “……爸爸壞，不讓寶寶睡覺，寶寶不跟爸爸好了。”
    溫相思想笑，拍拍他的小屁股安撫他，
    “好好好，爸爸壞，媽媽等會兒說他，你睡，媽媽抱著你啊。”
    顧承霖一上午都是靠自己走的，小短腿都快把紅崖村的小路給走了一遍。
    小家夥起得早，現在是真的累了，溫相思抱了沒一會兒，小呼嚕都打起來了。
    見小孩子睡著，夏夏奶奶輕輕咳嗽了兩聲，靠近溫相思身邊，忍不住低聲問她，
    “渺渺啊，這孩子，真是你生的嗎？你這……”
    夏夏奶奶欲言又止，想問她不會是給人當後媽了吧？
    顧霆鈞眉眼清晰，五官立體，長得大氣又周正，這副好模樣連溫相思家裏最看臉的外婆都沒二話，夏夏奶奶更不可能從外表上挑剔他。
    不過他長得再好，周身沉穩的氣質也不像二十出頭的小年輕，一看就比溫相思年長幾歲，要是結過婚，有個孩子也實屬正常。
    夏夏奶奶不隻是因為顧霆鈞比她們渺渺大好幾歲胡思亂想，還因為顧承霖五官長的隨他爸，不仔細看的話，還真看不到溫相思的影子。
    眼前人是跟自己家非常親近的鄰居奶奶，溫相思小時候還經常去她家裏蹭飯。
    她絲毫不覺得夏夏奶奶的問題有什麽冒犯之處，她隻能從裏麵感受到濃濃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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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相思低頭親了親懷裏的寶貝疙瘩，顧承霖當然是她生的，他長這麽好看，除了她，還有誰能生出來這麽漂亮的小家夥。
    “哎呦，二姥姥，你放心吧，這真是我生的，你看，這小鼻子，小嘴兒的，跟我還是有點兒像的嘛。”
    想到顧承霖奶奶給自己發過來的幾張照片，溫相思笑彎了眼睛，繼續道，
    “不過還是跟他爸更像，我見過他爸小時候的照片，簡直一模一樣，他們顧家的基因實在太霸道了。”
    跟顧霆鈞這個人一樣，嘴上說一萬句好話，行動上全是按照他的想法來的。
    夏夏奶奶年紀大了，她又不像溫相思外婆一樣能夠熟練操作智能手機，天天抱著小視頻刷個不停，她對事情的接受能力並不是很強，老人家聽完隻是下意識點了點頭，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夏夏奶奶嘴上說著“那就好，那就好”，溫相思卻能看出來，老人家眼睛裏的擔憂還是沒能完全化去。
    溫相思不知道該怎麽跟老人家解釋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曆，她有些發愁，不止是該怎麽對鄰居奶奶解釋，更多的，還有該怎麽對外界解釋。
    溫相思捏著顧承霖微涼的小耳朵，看向家門口不遠處的一顆栗子樹發呆。
    聽外婆說，這顆栗子樹有好多年的光景了，從外婆小的時候就在這裏，到溫相思長大的時候它依然在。
    村子裏的人很願意相信一些有的沒的，萬物有靈，樹木上了年紀後大家就不願意再輕易動它，反而有意無意地將它保護起來。
    也因為如此，哪怕這顆栗子樹不再結果，它也依然好好地屹立在這裏。
    其實不隻是那顆栗子樹，溫相思童年記憶裏的那條小河溝，後山那片山楂林，還有很多很多的東西……
    記憶裏如何，如今便如何。
    好像歲月格外寬容，放過了紅崖村裏的很多事物。
    這些年來，外麵的大城市日新月異，紅崖村幾乎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一天天，一年年，似乎就會這樣下去，直到永遠。
    “渺渺，外婆給你和承霖做了圍巾，回去記得戴啊。”
    “知道了，顧霆鈞，給我塞行李箱裏。”
    “好。”
    外婆的大嗓門一下子打破了溫相思那點子莫名其妙的愁緒，她從自己的記憶裏回神，似乎想明白了些什麽。
    她長大的小村子裏有不變的東西，自然也有變化的事物。
    無論變與不變，它們不需要向外界解釋，隻需要按照自己的心意，自由自在的在這片小天地裏舒展就好。
    溫相思讀了很多書，見過很多人，也經曆了不少事情，結果她卻把自己困住，失去自由，束手束腳，連需要保護自己孩子的時刻都在猶豫。
    溫相思清楚，如果她不親口跟大家說明白，等會兒一腳油門兒離開後，村子裏的嬸子大娘，大爺大媽還不知道要怎麽猜測顧承霖的身世。
    也許他們隻是好奇，也許他們隻是關心自己，但溫相思還是不能接受那些可能的猜測和懷疑。
    顧承霖是自己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寶貝，是自己跟他爸爸相愛的結晶。
    他才不是什麽繼子，也不是什麽私生子，他就隻是她和顧霆鈞的孩子，是堂堂正正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小孩。
    溫相思並不喜歡那句“女子本弱，為母則剛”，總感覺褒獎之前無形中先一步弱化了女性。
    但是此刻，輾轉不定的她確實因為懷裏的小人兒生出了無限的勇氣，終於願意回首在a國的那段歲月。
    初次戀愛的甜蜜，初為人母的驚喜，突遭“背叛”的打擊……
    回憶洶湧，溫相思努力穩了穩自己的心神，她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緩慢又認真道，
    “二姥姥，承霖真是我生的，當時我在國外上學，遇到他爸，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懷上就生了。”
    “我還沒上完學，也不會照顧孩子，承霖爸爸就把小孩養在國外，現在我們兩人事業都穩定下來，能一起照顧寶寶了。”
    “您就放心吧，我眼光可高，一般的歪瓜裂棗可入不了我的眼，您看看我兒子，長得多好，一看就是用心養的。”
    ……
    行李早就收拾好了，離開紅崖村的時間還是往後又推遲了半個多小時。
    溫相思這次也不嫌累，懷裏抱著她睡著的胖兒子一路步行走到村口。
    遇到個熟悉的嬸子大娘就湊上去跟人說話，說這是她兒子，上大學的時候就生了，一直養在國外，現在帶回來給家鄉的父老鄉親看一下。
    顧霆鈞就在一旁陪著，他上午還跟這些村民們打過照麵，大家除了誇誇誇外，自然不會沒有眼色說些有的沒的。
    村民們拿了煙，收了禮，眼前的一家三口看起來幸福美滿，沒有人不長眼當著溫相思的麵說什麽未婚先孕的屁話，大家都淨撿著一些好聽的話說，
    “哎，還真別說，看這小模樣跟渺渺小時候還挺像，睜著眼睛的時候看不太出來，閉著眼睛的時候可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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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渺渺來我們這裏的時候也這個歲數吧，比這小子瘦多了，看來還是國外的大米養人啊。”
    “哈哈哈，淨瞎說，還是咱們的五穀雜糧好，都是咱親手種的。”
    ……
    機場外，商務車裏，顧霆鈞離開的步伐又被某人的眼淚拖住。
    溫相思太想要顧承霖回到她身邊了，顧霆鈞帶著他一同出現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接受。
    接受顧霆鈞的所有說辭，哪怕她根本還沒有時間去查證。
    她真的太想他們了。
    想到她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勁兒，快要精神恍惚撐不下去了。
    顧霆鈞臨下車前，溫相思整個人突然崩潰，她抱著顧霆鈞不放，不讓他走，開始沒完沒了地哭了起來。
    “顧霆鈞，我不想你走，嗚嗚嗚……”
    溫相思哭得厲害，顧承霖被她弄醒了，揉著眼睛，爬到兩人中間也開始跟著他媽哭。
    小家夥張口就往他爸身上潑髒水，扯著嗓子一個勁兒地嚎，
    “啊啊啊，媽媽為什麽哭？爸爸欺負媽媽了！壞爸爸！我要跟爸爸絕交了，你給我買小汽車也不原諒你了！”
    顧霆鈞頭真的好疼，他大的哄不好，小的哄不了，這時候誰要是能幫他哄好家裏的兩個寶貝，他願拱手奉上一百個億。
    “好了，好了，寶寶不哭了，我不去了還不成嗎？鍾易，開車，我們回家！”
    一說到要不去的話，溫相思的理智又開始回籠，一百個億，就這麽溜走了的話，她的心會痛死的。
    比失戀還痛！
    “不，不行，你得去，好多錢呢，不能不去，但是你要早點回來。”
    溫相思抽了抽鼻子，努力安撫好自己的情緒，結結巴巴地趕顧霆鈞下車，
    “去吧，早去早回，我和孩子在家裏等著你。”
    顧霆鈞還是挪不動窩，他把母子倆都抱進懷裏，耐心哄著，
    “好了好了，真的不哭了，我等你們不哭了再走。”
    溫相思控製不住抽抽搭搭，淚如雨下，跟她當年自己一個人坐飛機回國的時候哭的淒慘程度差不多。
    “顧霆鈞，你回來的時候我並沒有相信你，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你就是個大騙子，除了騙我你沒幹過一件正經事兒。”
    “我隻是太需要你了，太需要你和兒子回到我身邊，你們再不回來我就要熬不住了。”
    “你聽好了，我真的就隻給你這一次機會，你再敢讓我傷心，我就殺了你。”
    ……
    顧承霖是個馬屁精，看他媽媽哭著這麽傷心，他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熟練接話，
    “媽媽，爸爸不聽話，寶寶幫你打爸爸，狠狠打他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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