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冰冷的石牆上，耳邊是獄卒遠去的腳步聲。那句“你的生母曾是謝家的一位醫女”像根刺紮進心裏，痛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顧言澈剛走，我卻已無法再安靜地等待。
    天牢深處，寒意滲骨，可我的腦子卻前所未有地清醒。皇後設局，將我推入泥潭，她或許以為我會束手就擒。但她忘了，我在謝家長大，學的是醫術、識的是人心、練的是隱忍與反擊。
    我閉上眼，回憶起那夜銅鏡中的女子——她的眉眼與我如此相似，仿佛從鏡中走出的另一個我。若她說的是真的，那麽謝家當年收養我，並非偶然……
    正想著，牢門再次被推開，一道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
    “你又來了？”我睜開眼，看著眼前一身便裝的顧言澈，語氣略帶責備，“你這樣擅闖天牢，不怕惹禍上身？”
    他卻隻是淡淡一笑：“我不怕。”
    我愣了下。
    他蹲下來，壓低聲音道：“我已經向陛下請命調查此案，現在是欽差身份，沒人敢攔我。”
    我心頭一震：“你瘋了？這案子背後牽扯太多，你現在插手，等於把你自己也搭進去。”
    “我知道。”他目光堅定，“但我答應過你要護你周全。”
    我一時語塞，竟不知該說什麽。
    他伸手解開我腳上的鐵鏈，動作輕柔：“別急著感動，我隻是不想欠你人情。”
    我苦笑：“你還記得那年雨夜，你摔斷腿，是我偷偷給你敷藥的事？”
    他點頭：“當然記得，那時你才十歲，卻已經能配出止血的藥方。”
    “所以你也欠我一個人情。”我望著他，“這次，讓我自己來。”
    他沉默片刻，最終點頭：“好，但我會一直在你身後。”
    他扶我起身，腳步穩健，一如當年那個在風雨中背著我去山上采藥的少年將軍。
    禦花園依舊花團錦簇，仿佛昨日那場風波從未發生。顧言澈穿著便服，卻依舊掩飾不住那份英武之氣。他站在案發現場，眉頭微蹙。
    “茶盞還在嗎？”他問守在一旁的小太監。
    小太監戰戰兢兢：“回大人……已經被清洗過了。”
    “哦？”顧言澈冷笑一聲，“這麽快？誰下的命令？”
    “奴才……奴才不知道。”
    顧言澈不再理會他，徑直走到昨夜謝婉柔所坐的位置，俯身查看桌上殘留的痕跡。他的手指輕輕拂過桌麵，忽然停住。
    “有東西。”他低聲說。
    我湊近一看，隻見桌角縫隙裏嵌著一小撮細碎的粉末，在陽光下泛著微微的銀光。
    “曼陀羅花粉。”我皺眉，“而且是西域曼陀羅。”
    “你是怎麽認出來的？”他看向我。
    “謝家祖傳的醫書上有記載。”我說，“這種花粉遇水會顯出銀光，毒性極烈，但昨晚謝小姐隻腹痛，說明劑量極小。”
    “也就是說……”顧言澈眼神漸冷，“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栽贓。”
    我點頭：“真正想殺她的人，不會用這麽明顯的毒。”
    顧言澈站起身，環視四周，忽然開口：“你知道為什麽皇後會選擇用這種方式陷害你們嗎？”
    “因為她是女人。”我淡淡道，“宮中女人之間的爭鬥，從來都不需要刀劍。”
    他沉吟片刻，忽然轉身對隨行的侍衛下令：“把昨夜當值的所有太監宮女都帶來。”
    不多時，一群人被押到園中，個個麵色驚惶。
    “是誰負責準備茶水的？”顧言澈掃視一圈。
    一名小宮女顫抖著跪下：“奴婢……奴婢是奉李嬤嬤之命送茶的。”
    “李嬤嬤？”我心中一動，“可是皇後的貼身宮女？”
    “正是。”小宮女連連叩頭，“奴婢隻是端茶過去，別的什麽都不知道。”
    顧言澈點頭，隨即轉向另一名太監：“你呢？你在禦膳房當值，告訴我，昨夜有沒有人進出廚房？”
    那太監猶豫了一下，終是開口：“回大人，昨夜子時前後，有個身影鬼鬼祟祟進了禦膳房，奴婢沒看清是誰，隻聽見他說了一句‘按計劃行事’。”
    “你為何不報？”顧言澈語氣陡然嚴厲。
    “奴婢……奴婢以為是貴妃娘娘的人。”太監臉色發白，“不敢多問。”
    顧言澈沒有再逼問，而是轉頭看我：“你覺得呢？”
    我思索片刻，緩緩開口：“蕭敬之。”
    “你也懷疑是他？”他挑眉。
    “他是兵部尚書，掌握京畿禁軍，若要動手腳，最容易的就是安排一個替死鬼。”我冷靜分析，“皇後隻是前台人物，幕後之人恐怕另有其人。”
    顧言澈點點頭，忽然笑了：“你比我想得更透。”
    “因為你太衝動。”我淡淡道，“你是個好將軍，但不是一個合格的謀士。”
    他不惱，反而笑得更深：“那你呢？你願意做我的謀士嗎？”
    我一怔。
    “我可以保你平安。”他認真地說，“隻要你願意站在我身邊。”
    我低下頭，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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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不願，隻是不敢。謝家的秘密、我的身世、還有那麵銅鏡裏的女人……這一切都太過沉重，我不想連累他。
    但他似乎讀懂了我的沉默，輕輕拍了拍我的肩：“沒關係，等你想好了再說。”
    回到謝婉柔寢殿時，她正倚在床上發呆。見我們進來，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卻又迅速黯淡下去。
    “清歡，你……你怎麽出來了？”
    “顧將軍幫我爭取了三天時間。”我坐在她身旁，“我會找出真相的。”
    她握住我的手，聲音哽咽：“我知道你一定會。”
    我拍拍她的手背：“別擔心，一切都會過去的。”
    顧言澈站在窗邊，忽然開口：“你相信我嗎？”
    謝婉柔一愣：“自然信你。”
    “那好。”他轉身看向我，“我打算徹查整個禦膳房，包括他們的進貨渠道和人員往來。”
    “你懷疑有人從外麵運送毒物進來？”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錯。”他點頭，“曼陀羅花粉並非宮中常見之物，若真有人長期使用，必然會有蛛絲馬跡。”
    我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謝家醫館曾經收到一封匿名信，提到最近市麵上出現了一批來曆不明的西域藥材。”
    “看來，有人早就在布局。”顧言澈眼神一冷，“我這就去查。”
    他轉身欲走，卻被我叫住。
    “等等。”我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他腳步一頓，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複雜。
    “見過。”他說，“在夢裏。”
    我心頭一震。
    他卻沒有再多解釋，隻是輕輕笑了笑：“你放心，不管她是誰，我都隻認你一個沈清歡。”
    說完，他大步離去，衣袍翻飛間，像是要將這場陰謀一刀斬斷。
    我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中第一次生出幾分暖意。
    也許，我真的不該一個人扛著所有。
    我正欲回房休息，忽聽外頭傳來一陣喧嘩。
    “怎麽回事？”我皺眉。
    一名宮女慌張跑進來：“不好了！謝小姐暈倒了！”
    我猛地站起身，衝了出去。
    風起雲湧，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而我，終於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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