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裹挾著冷雨，將偏殿的窗欞敲得咚咚作響。燭火在顧言澈手中微微晃動，映出他眉間的凝重。
    我低頭看著手中那本賬本，心裏清楚，浣衣局已經回不去了。
    “那你打算怎麽辦？”他低聲問。
    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緩緩合上賬本，指尖摩挲著封皮上的紋路。那些衣物編號、香料痕跡、甚至玉扣印記……都像是一塊塊拚圖，等待著最後的關鍵一塊。
    “皇後不會讓我活著離開浣衣局。”我輕聲說，“但她也不會讓這件事鬧大。”
    顧言澈皺眉：“什麽意思？”
    “她想悄無聲息地除掉我。”我笑了笑，笑意卻比冬夜還冷，“就像她對付阿梅那樣。”
    他握緊了劍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所以我要先動。”我抬頭看他，“我要從內部瓦解她的布局。”
    他沉默片刻，終是點頭：“你說怎麽做？”
    “翠兒是謝小姐的人。”我說，“聽雪樓的情報網，或許能幫我接觸外麵的世界。另外，雲家一直在暗中觀望，我想知道他們到底站在哪一邊。”
    顧言澈沉吟道：“我可以幫你聯係雲逸塵，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
    “別再一個人往前衝了。”
    我唇角微揚，沒有答話。
    我知道他是擔心我，可有些事，隻有我自己去，才不會牽連到別人。
    我們趁著夜色潛入西苑一處廢棄的庫房，那裏曾是宮中存放舊籍的地方，如今早已荒廢。但對情報傳遞而言，這裏卻是絕佳之地。
    翠兒已經在等我了。
    “你瘋了嗎？”她一見到我便壓低聲音責備，“皇後已經開始清查浣衣局，你還敢回來？”
    “不然呢？”我靠在門邊，輕輕一笑，“躲起來等死？”
    她瞪我一眼，最終歎了口氣，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我。
    “這是謝小姐托人帶出來的情報。”她說，“皇後最近頻繁召見一位姓周的大夫，此人精通毒理，曾在民間行醫多年，後來突然銷聲匿跡。”
    我的心猛地一跳。
    毒理？
    “你懷疑皇後要毒害謝小姐？”我聲音冷靜，卻掩不住眼底的寒意。
    翠兒搖頭：“目前還沒有證據，但這人進宮次數頻繁，且每次都是深夜。”
    我接過信，心中已有打算。
    “我要見這個人。”我說。
    翠兒驚愕地看著我：“你瘋了！”
    “我隻想確認一件事。”我目光堅定，“如果皇後真的在準備毒藥，那麽她要對付的不隻是謝婉柔——而是整個謝家。”
    翠兒沉默了，良久才低聲說：“你要小心，這人性情古怪，輕易不肯見外人。”
    “那就讓他不得不見我。”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翌日清晨，我換了一身普通宮女的粗布衣裳，混入禦藥房外的小攤販群中。
    周大夫出入禦藥房時，總是帶著兩個隨從，一前一後，警惕非常。但他有個習慣——每天辰時三刻都會去南街口的一家茶鋪喝一碗杏仁茶。
    我提前一步藏在茶鋪後院角落，等到他落座不久，便悄然將一小撮藥粉撒入茶碗。
    不多時，他便捂著喉嚨咳嗽不止。
    “大夫，您臉色不太好。”我故作擔憂地上前，遞上一方帕子，“要不要我幫您請個郎中？”
    他狐疑地看向我，卻因喉間不適未能多言。
    “我會一點醫術。”我繼續道，“看您的症狀，像是體內有濕熱之氣，若不及時調理，恐怕會傷及肺腑。”
    他遲疑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我趁機坐到他對麵，看似隨意地問道：“大人最近可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
    他苦笑：“不過是些尋常藥材罷了。”
    我心中一動：“比如說？”
    他頓了一下，還是開口了：“皇後的調養方子，需要一味‘紫藤霜’。”
    我心中一震。
    那是種極為罕見的毒草，配合特定手法炮製後可製成慢性毒物，初期無明顯症狀，但長期服用會導致四肢麻痹、神誌混亂，最終引發心衰……
    “這味藥，不是輕易能得到吧？”我試探著問。
    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趁勢壓低聲音：“大人，若您真不知情，那我也就當沒聽過這些話。可若您知情卻不語，一旦事發，恐怕也會被牽連。”
    他沉默許久，最終歎道：“我不是沒勸過娘娘，可她心意已決。”
    “她要毒誰？”我追問。
    他嘴唇動了動，卻始終沒有說出答案。
    但我知道，他已經承認了。
    回到庫房，我將所知盡數告知翠兒。
    “皇後要動手了。”我語氣冷峻，“她不會容忍謝婉柔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翠兒神色凝重：“那我們要如何應對？”
    “兵來將擋。”我淡淡一笑，“但在此之前，我需要更多的證據。”
    她看著我，忽然露出一絲擔憂：“你就不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阿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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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輕輕一笑，抬手撫了撫額前散亂的發絲：“我已經沒得選了。”
    窗外，烏雲翻湧，雷聲隱隱。
    這一盤棋，已經無法停下腳步。
    夜幕降臨，我獨自蹲在禦膳房後巷，悄悄與一名小太監接頭。
    他是秋蘭的表親，在禦膳房做事。雖然年紀不大，卻是個聰明角色。
    “沈姐姐，我打聽到一個消息。”他壓低聲音，“坤寧宮那邊最近經常有人往東郊送東西，好像是些木箱，很沉的樣子。”
    “木箱？”我挑眉。
    “我沒看到裏麵裝的是什麽。”他搖了搖頭，“但聽說運送的時候，那些箱子還會發出奇怪的聲音。”
    我心頭一緊。
    奇怪的聲音？
    若是活物……
    “你還記得是誰負責押運嗎？”我追問道。
    “是一個叫趙德全的太監，平日裏總在坤寧宮走動。”他說完，左右看了看，又補充道，“還有，那些箱子送到東郊之後，好像會被轉送去城外一座廢棄的寺廟。”
    我點點頭，將一枚碎銀塞給他：“做得好。”
    他接過銀子，咧嘴一笑：“沈姐姐放心，我能辦的事兒，絕不會露餡兒。”
    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中漸漸浮現出一個大膽的計劃。
    趙德全、周大夫、幽冥教的玉扣、神秘的木箱……
    所有線索，正逐漸匯聚成一張看不見的網。
    而皇後，正在這張網的中心，操縱一切。
    第二日清晨，我喬裝成一個小販，混入東郊集市。
    那座廢棄寺廟果然存在，位於一片密林之中，周圍崗哨森嚴，顯然並非普通的藏身之所。
    我在遠處觀察許久，直到一輛馬車緩緩駛入山門。
    駕車的正是趙德全。
    我屏住呼吸，悄悄繞至寺後，借助牆體攀爬而上，透過破窗窺探屋內情形。
    隻見幾個黑衣人正將木箱打開，裏麵赫然是……
    一群穿著宮女裝束的少女！
    她們雙眼蒙著黑布，手腳都被綁著，神情惶恐。
    我心頭一沉。
    這不是普通的綁架，而是某種訓練或實驗。
    我迅速記下地形和人數，正準備撤離，腳下卻猛地一滑。
    “哢嚓”一聲，枯枝斷裂的聲音在寂靜的林中格外刺耳。
    下一秒，屋內的黑衣人猛然回頭。
    “有人！”一人厲喝。
    我轉身就跑，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心跳如擂鼓，雙腿幾乎失去知覺，但我不能停。
    身後，一支羽箭擦肩而過，釘入樹幹。
    我咬緊牙關，拚命向前奔逃。
    就在即將逃出樹林之際，一隻手突然從側邊伸來，將我猛地拽進陰影中。
    我驚魂未定地抬頭，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眸。
    “你真是不知死活。”雲逸塵低聲罵道，手上卻緊緊護住我。
    我喘息著，嘴角卻勾起一抹笑。
    “你不也來了？”
    他沒好氣地瞪我一眼：“我不來，你就死在這兒了。”
    我輕輕一笑，望向遠處陰沉的天際。
    風掠過林梢，帶來一陣潮濕的氣息。
    我知道，這場風暴，才剛剛開始。
    “皇後是在籌備一場更大的陰謀。”我低聲說，“而我，已經看到了第一縷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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