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宮中燈火未熄。方才壽宴上的喧囂早已散去，但空氣中仍殘留著煙火與血腥交織的氣息。
    我站在偏殿外的廊下，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那枚兵部調令。趙文遠的名字在燭火映照下泛著冷光，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我們的疏忽。
    “沈大人。”一名侍衛低聲稟報，“刺客已被押往刑獄司，太後娘娘請您過去。”
    我點了點頭，整理了下衣袖，邁步向外走去。風有些涼，吹得裙裾微動，我卻無心顧及這些。如今最要緊的是審問刺客，弄清幕後主謀究竟是誰。
    刑獄司內，燈火昏黃，鐵鏈叮當作響。那名黑衣刺客被牢牢鎖在木架上，臉上還帶著適才交手時留下的傷痕。他目光陰沉，嘴角揚起一抹冷笑，仿佛早已料到會有今日。
    “你叫什麽名字？”我站定在他麵前，聲音平靜。
    他沒有回答，隻是盯著我，眼神裏透出幾分輕蔑。
    我也不惱，緩步走近幾步，俯身看著他：“我知道你不打算開口。但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你們這次失手了，不僅沒能殺掉太後，反而暴露了自己。”
    他依舊沉默，但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收緊。
    “你們背後的人是誰？”我繼續道，“是趙文遠？還是另有其人？”
    他終於開口，聲音嘶啞：“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我笑了笑：“不會。但你也別指望能活著離開這裏。”
    他冷笑一聲：“死對我來說，不過是遲早的事。”
    “可活著才有希望。”我緩緩道，“隻要你願意交代，我可以保你一條命。”
    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動搖，但很快又恢複冷漠：“你以為我會相信一個丫鬟出身的女人說的話？”
    我笑意未減：“我不是普通的丫鬟，我是謝婉柔的貼身侍女，也是新帝親封的‘昭儀’。你說，我有沒有資格許諾你的生路？”
    他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竟有這般身份。
    我趁勢而進：“你若不說，自然有人會說。你以為你能撐多久？”
    他咬緊牙關，額角青筋暴起，顯然正在掙紮。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雲逸塵掀簾而入，神色凝重。
    “出了什麽事？”我問道。
    “趙文遠不見了。”他低聲道，“宮門守衛說他半個時辰前借故離席，至今未歸。”
    我心頭一沉：“果然。”
    刺客聞言，忽然笑了：“你們抓不到他的。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我轉頭看他，語氣平靜：“那你呢？你是他的心腹，還是隻是個替死鬼？”
    他笑容漸漸斂去，沉默片刻，終是低聲開口：“我……隻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我追問。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趙文遠隻是個幌子。真正主事的……是蕭皇後。”
    我與雲逸塵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震驚。
    “蕭皇後？”我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心中已有幾分明白。
    難怪她一直按兵不動，原來是在等這樣一個時機。太後壽宴，百官齊聚，正是她最好的機會。若不是我們及時察覺，恐怕今晚就要血染宮廷。
    “她為何要這麽做？”我再問。
    刺客苦笑：“因為她不甘心。她本是皇族血脈，卻被一個出身低微的女子奪走了寵愛，甚至……連兒子都失去了繼承權。”
    我沉默。謝婉柔雖非出身高貴，但她的確以才情和手段贏得了皇帝的心。而蕭皇後，自恃身份，卻一步步失去了丈夫的信任，甚至連自己的兒子也被剝奪了太子之位。
    “她想複辟舊朝？”我問。
    刺客點頭：“她說，隻有讓舊朝重掌大權，才能恢複真正的秩序。”
    我心中一凜。這不僅僅是後宮爭寵那麽簡單，而是牽涉到了整個王朝的更迭。
    “她還有多少人？”我追問。
    刺客閉口不言，顯然是不願再多說。
    我也不再逼問，轉頭看向雲逸塵：“把這件事告訴太後，讓她立刻下令封鎖京城，追捕趙文遠。”
    雲逸塵點頭離去，我則留下來看守刺客。夜色更深，刑獄司內愈發寂靜，唯有鐵鏈偶爾發出的聲響打破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刺客忽然開口：“你是個聰明人，可惜……你護不住他們太久。”
    我淡淡一笑：“護一天是一天，至少比什麽都不做強。”
    他不再說話，我也沉默下來。風從窗外吹進來，卷起幾片枯葉，在空中打著旋兒，最終落在地上。
    我知道，這隻是開始。
    翌日清晨，宮中已傳開刺客行刺的消息。太後震怒，下令徹查，趙文遠被通緝，蕭皇後則被軟禁於鳳儀宮。
    然而，真正讓我擔憂的，是刺客臨死前那句話。
    “你護不住他們太久。”
    這句話像一根刺，紮在我心裏。我不信邪，但也不能忽視它的分量。
    午後，我在禦花園中見到了謝婉柔。她一身素衣，神情疲憊，但仍強打精神問我：“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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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昨夜之事一一告知，她聽後久久不語。
    “蕭皇後……”她喃喃道，“我一直以為她隻是嫉妒我，沒想到她竟敢做出這種事。”
    “她不甘心。”我說，“但更可怕的是，她背後或許還有更多人。”
    謝婉柔抬起頭，目光複雜：“你是說，那些舊臣？”
    我點頭：“他們不會輕易放棄權力。隻要新帝一日不穩固朝局，他們就會不斷嚐試反撲。”
    她歎了口氣：“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望向遠處，陽光灑在湖麵上，波光粼粼：“我要讓他們知道，謝家的女兒，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她輕輕握住我的手：“謝謝你，清歡。”
    我沒有回應，隻是回握住她的手。這一刻，我忽然想起小時候在謝家長大的日子。那時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丫鬟，隻求安穩度日。如今，我卻成了左右朝局的關鍵人物。
    命運真是奇妙。
    暮色四合，晚風拂過，帶來一絲寒意。我起身告辭，剛走出禦花園，便見一名小太監匆匆跑來：“沈大人，太後娘娘請您速去鳳儀宮！”
    我心中一緊，立刻趕往鳳儀宮。
    當我踏入宮門時，隻見太後端坐正中，麵色凝重，而蕭皇後則跪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
    “母後。”我上前行禮。
    太後抬眼看我，聲音低沉：“你來得正好。剛剛從蕭皇後寢殿搜出了密信，證實她確實與前朝餘孽有勾結。”
    我接過密信一看，果然字跡熟悉，正是前朝一位老臣的筆跡。
    “她已經承認了嗎？”我問。
    太後搖頭：“她拒不認罪，聲稱是有人栽贓。”
    我望著蕭皇後，她的眼神中透著憤怒與不甘，卻沒有絲毫悔意。
    “娘娘。”我緩緩開口，“您真的以為，靠這些人就能奪回一切嗎？”
    她冷笑：“你以為你現在風光無限，就能笑到最後？你不過是個丫頭出身，憑什麽站在這裏指責我？”
    我平靜地看著她：“因為我比你更懂得什麽是責任。”
    她猛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愕。
    我轉身對太後道：“請母後下令，徹查此事。我相信，真相總會水落石出。”
    太後點頭：“好。”
    我邁出鳳儀宮，夜色已深，風更大了。
    我仰頭望天，星河璀璨，一如當年初入宮門之時。
    隻是這一次，我不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小丫鬟。
    我握緊手中密信，腳步堅定地向前走去。
    前方，還有更大的風暴等著我。
    但我不怕。
    因為這一路走來，我已經學會了如何在風雨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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