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落霞崖下的古廟前，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江湖聯盟雖已初具雛形，但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邊疆那邊，顧言澈早已等得不耐煩，信使來回跑了三趟，催著我回去主持大局。
    “沈姑娘，邊疆那邊可都安排好了？”阿硯一邊整理馬鞍，一邊問我。
    “還沒。”我翻身上馬，“但總比這裏容易些。”
    策馬一路向北，沿途的村莊逐漸多了起來，炊煙嫋嫋，孩童在田埂上追逐打鬧。邊疆不再是昔日那般荒涼，商路開通後，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隻是文化依舊落後，許多孩子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你說他們將來會不會有人考中狀元？”我望著遠處的一群孩子，笑著問阿硯。
    “您這是要造一個文曲星出來啊。”阿硯也笑，“不過這事兒，還真得靠您。”
    我們趕到邊疆時，天色剛擦黑。顧言澈已經在城門口等著了，風塵仆仆的臉上難得露出笑意。
    “你總算來了。”他接過我的韁繩，“學校建得差不多了，就差先生和學生。”
    “先生我帶回來了。”我指了指身後的一輛馬車，“一位是前朝老翰林，一位是江南名士，還有一個……嗯，是個怪人，但學問不小。”
    顧言澈挑眉：“怪人？”
    “愛喝酒、愛罵人、不愛穿官服的那種。”我聳肩，“但講起課來，能把死人講活。”
    他搖頭失笑：“你總是能找到最奇怪的人。”
    學校建在城東，背靠青山，麵朝一條小河，環境清幽。雖然規模不大，但五髒俱全，教室、書房、廚房、宿舍一應俱全。建築材料是從內地運來的，工匠也是從各地招募的，費了不少力氣。
    “原本缺磚少瓦，我帶著士兵去山上采石，百姓們聽說後也紛紛加入。”顧言澈領我走進主殿，“現在倒真像個學堂了。”
    我環視四周，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照在新刷的牆上，映出一片暖意。桌椅整齊排列，墨香尚未散盡，仿佛下一刻就會有朗朗書聲響起。
    “明日便請幾位先生來看看。”我說，“若滿意，便可正式開課。”
    翌日清晨，幾位先生陸續抵達。那位前朝老翰林拄著拐杖，眯著眼四處打量；江南名士則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連連稱讚建築格局；而那個怪人，果然拎著酒壺，一邊喝一邊嘀咕：“這地方太安靜，不夠熱鬧。”
    “你要是嫌安靜，我可以給你找幾個調皮的孩子。”我笑著接話。
    他眼睛一亮：“哦？能吵翻屋頂那種？”
    “絕對讓你頭疼三天三夜。”
    他大笑：“成交！”
    接下來幾天，我們忙著布置課堂、準備教材，還特意從京城調來一批書籍。顧言澈親自組織士兵幫忙搬運，忙得腳不沾地。
    “你以前打仗都沒這麽賣力。”我看著他在院子裏指揮一群士兵搬書，忍不住調侃。
    “打仗是為了保家衛國，教書育人是為了改變未來。”他擦了把汗，“哪個更重要，我心裏清楚。”
    “說得像是你讀過很多書似的。”
    “沒讀過，但我看得懂字。”他得意地揚起下巴，“而且我最近也在學。”
    我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行吧，顧將軍也要做學問了。”
    招生的事也提上了日程。我們走街串巷，挨家挨戶宣傳上學的好處。起初不少百姓還有顧慮，擔心孩子讀書耽誤農活，更怕將來考不上功名，反而浪費時間。
    “你們想想，識字的孩子長大了，就算不當官，也能算賬、寫信、看醫書。”我耐心解釋，“以後做生意、種地都能用上。”
    “我家娃兒天天在地裏跑，哪有空念書？”一位婦人抱著胳膊，滿臉懷疑。
    “我們提供補貼，孩子每天隻上半天課，剩下時間還能幫家裏幹活。”顧言澈在一旁補充。
    “真的？”她半信半疑。
    “當然是真的。”我拿出一張紙，“這是我們的承諾書，蓋了印，白紙黑字寫著呢。”
    她低頭看了半天，終於點頭：“那……試試看。”
    消息傳開後，報名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人家的孩子已經十幾歲，錯過了啟蒙年紀，但他們還是想讓孩子識幾個字。
    “我小時候就想讀書，可惜家裏窮。”一位老人拉著我的手感慨，“如今有機會，說什麽也不能讓孫子再吃這個虧。”
    第一批入學的孩子共有四十七人，最小的六歲，最大的十五歲。開學那天，孩子們穿著幹淨的衣服，在操場上排隊等候。他們的眼神中透著好奇與期待，像是一顆顆等待發芽的種子。
    “從今天起，你們就是學生了。”我站在台上，聲音輕柔卻堅定，“希望你們在這裏學到知識，也學到做人做事的道理。”
    老翰林咳嗽一聲，走上前來：“老夫姓陳，是你們的先生。既然進了學堂，就要守規矩。誰若搗亂，罰抄《千字文》一百遍。”
    “我叫柳無涯。”那位怪人晃著酒壺，“誰敢惹我生氣，我就讓他背《論語》。”
    “我是周子安。”江南名士微笑著拱手，“願與諸位共度寒窗苦讀之日。”
    孩子們竊竊私語，眼中既有敬畏也有興奮。
    顧言澈站在我身旁，低聲笑道：“你說他們將來會不會有人真的考上狀元？”
    “說不定。”我望著那一張張稚嫩的臉龐，心中泛起一絲柔軟，“至少，他們已經有了選擇未來的權利。”
    夕陽西下，晚風吹拂著院中的柳枝，發出沙沙的聲響。我知道，這隻是個開始，但這一刻，我仿佛看見了邊疆未來的模樣——不再隻是烽火狼煙，而是書聲琅琅，燈火通明。
    “你說……”我忽然開口，“如果我們失敗了怎麽辦？”
    顧言澈沉默片刻，然後緩緩道：“那就再來一次。”
    他的語氣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我轉頭看他，他也正看向我，眼底閃爍著熟悉的光芒。
    “那你呢？”我輕聲問，“如果有一天，你要在戰場和這些孩子之間做選擇……”
    他毫不猶豫地答道：“我會讓他們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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