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著殘香掠過窗欞，我望著案頭那張泛黃的紙頁，指尖緩緩摩挲著邊角。謝婉柔站在我身旁，神色複雜，像是在回憶什麽久遠的事。
    “她若真還活著……”她輕聲開口，話音未落便被我打斷。
    “不管她是誰，如今的後宮，我說了算。”
    她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又夾雜幾分擔憂。最終，她沒再說什麽，輕輕點頭，轉身離去。
    我重新坐回案前，燭火搖曳，映得紙上字跡微微晃動。新規的草稿已成，接下來便是推行。這後宮，不能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
    晨光初照，我身著正六品女官服，立於慈寧宮正殿中央。一眾妃嬪陸續到場，或端莊，或敷衍，姿態各異。賢妃坐在靠前的位置，眼神裏藏著不甘；淑妃則低頭斂眉，一副順從模樣。而那位蕭貴妃，依舊缺席。
    “今日召集諸位娘娘，是為了宣讀新定的《後宮規製》。”我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讓所有人聽見，“此規製由太後親批，旨在整肅宮規、明禮守序，望諸位謹記於心，恪守不違。”
    我示意阿硯展開宣讀，他清了清嗓子，開始逐條誦讀：
    “第一條：每日辰時須至慈寧宮行晨昏定省之禮，不得無故缺席，違者罰俸半月；第二條：不得私通東宮及朝臣，若有發現，按律嚴懲；第三條：凡爭執鬥毆者，視情節重處，重者禁足三月；第四條：各宮掌事嬤嬤每月需上報宮中事務，若有隱瞞包庇，同罪連坐……”
    隨著每一條念出，殿內氣氛愈發凝重。賢妃幾次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沈大人，這些規矩，是不是太嚴了些？我們雖為妃嬪，可也是皇上的女人，怎可與宮女宦官一般對待？”
    我抬眼看向她，嘴角微揚：“娘娘誤會了。這不是將你們當宮女看待，而是將你們當作真正的主子來尊重。規矩不是為了壓製誰，而是為了讓每位娘娘都能在這宮中活得安穩、活得體麵。”
    她一時語塞，臉色陰晴不定。
    淑妃適時開口：“沈大人說得有理，妾身願意遵守。”
    我點頭，目光掃過全場：“還有誰有疑問？”
    片刻沉默後，一名年輕嬪妃小聲道：“若有人犯了錯，真的會處罰嗎？”
    我淡淡一笑：“自然。”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一陣喧嘩。隻見一名宮女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跪地稟報：“啟稟大人，蕭貴妃娘娘未赴晨省，且命人將送過去的《規製》撕碎扔出門外！”
    殿內一片嘩然。
    賢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來，有人並不把沈大人的規矩放在眼裏。”
    我站起身，整理衣袖，語氣平靜如水：“既然如此，那就讓她親自來解釋一下，為何藐視宮規。”
    午後，我親自前往蕭貴妃寢宮。門扉緊閉，侍女通報後許久才得入內。
    蕭貴妃斜倚在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支金簪，見我進來，竟連起身都懶得做。
    “沈大人真是勤勉。”她嗤笑一聲，“連這點小事都要親自跑一趟。”
    我站在門口，並未上前：“娘娘可知，您今日所為，已是觸犯宮規。”
    她抬眸看我，眼中帶著不屑：“你又能拿我怎樣？”
    我緩步走入，走到她麵前，直視她的雙眼：“我可以罰你三個月俸祿，可以讓你禁足半年，也可以向太後請旨，將你送往尼姑庵修行。”
    她臉色一沉：“你敢？”
    “我不僅敢，而且一定會做。”我語氣堅定，“你以為自己是皇後妹妹就無人敢動？可你忘了，如今的太後，不是當年那個需要仰人鼻息的謝婉柔。”
    她猛地起身，手中金簪幾乎要刺向我：“你——”
    我紋絲不動，隻淡淡道：“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認罰，二是繼續挑釁，後果自負。”
    她咬牙切齒地看著我，良久，終是冷哼一聲，轉過身去：“隨你。”
    我微微一笑：“多謝娘娘配合。”
    離開時，身後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音。我知道，這隻是開始。
    接下來的幾日，我命人將《規製》謄抄數十份，分發至各宮，並安排掌事嬤嬤每日巡視記錄。起初仍有人陽奉陰違，但每當有人違規，我都毫不留情地執行處罰。漸漸地，那些原本囂張跋扈的妃嬪也開始收斂言行。
    賢妃因私下與太子府通信被罰禁足半月；淑妃因擅闖禦花園被扣俸兩月；更有幾位背景深厚的嬪妃因言語衝撞掌事嬤嬤而被降位。
    後宮風氣，在短短數日內，悄然改變。
    數日後，我在慈寧宮向謝婉柔匯報近況。
    “如今後宮秩序已然穩定，大部分妃嬪都已適應新規。”我將名冊遞給她，“隻有少數幾人仍在試探底線，但我已有應對之策。”
    謝婉柔接過翻閱，臉上露出滿意神色：“你做得很好。隻是，別太過強硬，否則容易樹敵。”
    我笑了笑：“我自有分寸。不過，若她們想鬥，我也不怕。”
    她輕歎一聲：“你還是一如當年，不肯退讓半步。”
    我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心中浮現出那一夜她帶來的那張紙。那個人……是否真的回來了？
    “有時候，退一步並非軟弱，而是為了更好地反擊。”我低聲說道。
    謝婉柔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忽而笑了：“看來，這次你早已布好局了。”
    我點頭，轉身走出慈寧宮。夜風拂麵，帶來一絲涼意。
    阿硯在門外等候，見我出來，低聲道：“雲家那邊來信，說漕運線已全麵啟用，第一批礦石將在下月初運抵京城。”
    我嗯了一聲，心中卻想著另一件事。
    “你去查一個人。”我吩咐道，“一個本該死的人。”
    阿硯眉頭微皺：“誰？”
    我頓了頓，才緩緩開口：“柳氏。”
    話音落下，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異樣的香氣，仿佛是從某處角落飄來的。我回頭望去，隻見月光灑落在青磚之上，空無一人。
    然而，那股香氣，卻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香道秘方中的“忘憂引”。
    是我教給謝婉柔的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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