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平陽，入金門，過穀陽。
    第十天的時候，楚惜顏到了吳越的都城朝寧。
    朝寧做為南唐的都城，繁華無比。正午，剛過主街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街道兩側鱗次櫛比，酒樓茶肆之中笑語不絕，有絲竹聲樂隱隱傳出。路邊有幾個挑擔的商販在叫賣著，偶爾有人在攤位前駐足，便熱情地招呼著。街上三教九流的人皆有，漫步閑聊的中年商賈，執扇閑逛的豪門公子，風塵仆仆的外地行客，不時就有轎子馬車穿街而過，一群孩童從街頭嬉戲打鬧到巷尾。楚惜顏還看到好幾個帶著丫鬟出來閑逛的大家小姐，大膽些的連麵紗都不戴。
    朝寧看起來要比南唐的都城楚京還要繁華熱鬧一些。吳越的商業在四國之中是最為繁盛的，朝寧會如此繁華也不足為奇。
    楚惜顏沒有像之前一樣找客棧，她在城裏轉了一圈，閑逛一樣走過了幾條街道，最後繞到了一條巷子裏。
    她叩響了門環，不多時，門開了一條縫，開門的人隻探出了頭，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樣子，見到是個姑娘，一愣：“姑娘找人？這家就隻有我哥哥嫂子和我。”
    楚惜顏微微一笑，道：“巧了，我正要找你姐姐。”
    這少年聽到這句話就換了神色，回道：“我姐姐出門賣草鞋去了。”
    楚惜顏將手在他麵前一攤，一塊黑檀木做的牌子躺在她手心裏，上麵刻了個“令”字，周圍雕了一些奇特的花紋。
    “不如請我進去等等？”她說。
    少年驚愕地看著那塊木牌，又抬眼看了看楚惜顏。
    楚惜顏提醒道：“不請我進去嗎？”
    那少年趕忙來拉開了門，動作似乎還有幾分手足無措：“您請、請進。”
    “風信匣”在每一處叫得上名字的城池都設了暗線和據點，朝寧自然也有“風信匣”的據點。而且這少年所在的地方也隻是朝寧數個據點中的一個。
    少年當然是沒有姐姐的，就像他說的那樣，這院子裏隻有他哥哥和嫂子，三個人都是“風信匣”的人。“風信匣”在朝寧的主事人正是少年的哥哥，二十出頭的樣子，他從楚惜顏的手中接過黑檀木木牌，仔細翻看了一番，確認無誤後用雙手將木牌遞了回去。
    他躬身一禮，說道：“屬下薑永年見過大人。”他不知道該楚惜顏在“風信匣”出人何等職位，但是見黑檀令如見會主，來人必然是會主身邊的親信。如果在大膽一些去猜測，眼前的這個女子很可能就是會主本人。
    “不必多禮。”楚惜顏收回了木牌，擺手示意他起來，“我是奉會主之命來南唐辦事，我想你們應該都接到過命令，從今天起朝寧的一切事務由我接管。”
    薑永年聞言有些失落，他還以為是會主親臨，如今聽到隻是會主派遣過來的人不免有些失望。
    楚惜顏把玩著手中的黑檀令，接著說道：“不必緊張，你們的一切行動照常就好。我的要求隻有一個，我需要的情報要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我麵前，我需要的人手亦然。”
    她前麵言語輕快，說到最好一句時語氣卻十分冷峻。
    薑永年冷不丁對上她淩厲的目光，心下一驚，低頭恭聲答道：“屬下遵令。”
    “事關會主大事，希望你們不要出岔子。”楚惜顏輕輕把黑檀令放在桌子上，手指在令牌旁叩了叩。
    薑永年瞥了一眼黑檀令，頭低得更深了：“大人放心，我等定不會讓會主失望。”
    “那樣最好。”楚惜顏唇角微微勾起，目光清冷。放在朝寧的人都是“風信匣”的精英，多少都會有些傲氣，黑檀令雖然有用，但是他們心中恐怕多有不服，還是先用言語敲打一下為好。
    “你們對朝寧的事務更熟悉，我不會貿然插手。”楚惜顏又恢複了之前柔和的聲音，“我是為了任務而來，隻是希望得到朝寧這邊的竭力配合。”
    薑永年年紀輕輕就能做朝寧的主事，自然不會是蠢人，他早已領會到楚惜顏的意思：我是來辦事的，不會插手你們的內務，但是我需要你們配合時你們必須竭力配合。
    配合當然不是問題，薑永年還真怕她對朝寧的事務指手畫腳，隻要情報和人手就很好辦了。
    “大人有需要隻管吩咐。”
    楚惜顏笑道：“不必叫我大人，我叫清悅。”
    “大人”這個稱呼確實有些不倫不類，但是薑永年又不知道她在“風信匣”任何職位，隻能如此稱呼，現在聽她說了姓名，薑永年從善如流地接道：“清悅姑娘。”
    “薑主事。”楚惜顏將黑檀令收起來，正色道：“現在你就可以跟我說說吳越最近都發生了什麽事了。”
    薑永年答道：“最大的事當然就是天機閣門人鄒君浩來了吳越。到今天他已經來了半月有餘，隻受召進了一次宮，接過幾張帖子。”
    楚惜顏問道：“哪幾家的帖子？”
    “肅王府、端王府，還有夏家。”
    肅王就是三皇子宮離夜的封號，端王則是吳越皇帝的第七子宮離思，吳越至今未封太子，這兩人正是太子之爭中風頭最勁的兩個人。至於夏家，楚惜顏也有所耳聞，夏家是吳越最大的望族，夏家族長夏承誌官至右相，深受吳越帝信賴，且夏家有女入宮，備受榮寵，被封為貴妃。
    夏家看起來不過是權臣之家，不知道哪裏引起了鄒君浩注意。楚惜顏沉吟了一下，說道：“說說夏家。”
    “夏家是吳越望族，出自邵江夏氏，是邵江夏氏的嫡係。邵江夏氏這幾代人才輩出，在吳越朝堂根基深厚，邵江一帶的官員以夏氏為首，幾乎對夏家馬首是瞻。夏家的家主也是邵江夏氏如今的族長夏承誌更是官居右相，他的大女兒夏思萱在五年前入了宮，很受皇帝寵愛，被封為了夏貴妃。”
    “聽起來夏家已經算是權傾朝野了。”楚惜顏好奇道，“吳越的皇帝對夏家就沒有忌憚？”
    薑永年回答道：“吳越帝對夏承誌很信任。而且……”
    他想了想也沒找到合適的詞語形容吳越的皇帝，隻好說道：“這位吳越帝想法不太能讓人理解。”按理說肅王手握兵權，屢立戰功，文治武功皆在眾皇子之上，應該是太子的最佳人選。但是吳越帝遲遲不立太子，反而寵愛起了七皇子端王。若說他有意立端王為太子，他又沒有收回肅王兵權的意思。而且又對於夏家這樣的權傾朝野的家族放任至今，甚至還頗為信任。
    吳越這位皇帝實在讓人不能理解。
    楚惜顏點點頭，了然道：“我懂了。”
    吳越這位皇帝大概是不夠聰明還要強裝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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