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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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怪。
宮離夜拿著楚惜顏扔給他那壺酒坐在房頂上的時候也沒想明白自己怎麽會坐在這裏和楚惜顏喝酒的。
楚惜顏坐在他旁邊,一條腿伸出去,一條腿屈起來,十成十的江湖氣。酒壇已經被她拍開了封泥,濃鬱的酒香溢了出來。
逸風沒有敷衍他,拿過來的果然是好酒。
楚惜顏低頭嗅了嗅酒香,笑道:“比金桂露也是不差的,這次客沒有白坐。”
說著,她仰頭飲了一口酒。
酒液濡濕了她的唇瓣,她伸出舌尖舔了舔:“肅王殿下不喝嗎?”
宮離夜沒有動,漠然問道:“你來吳越幹什麽?”
楚惜顏單手拎著酒壇,搭在屈起來的那條腿上,答道:“吳越不是還沒有戒嚴嗎?既然沒有戒嚴,我就是可以過來的吧。”
“肅王殿下又何必多問呢。我不想說就不會說,你怎麽問我都不會說。難不成肅王殿下還能把吊起來刑訊嗎?”
月華落在她的側臉上,膚色瑩白如玉,五黑的鳳眸中氤氳著光彩。
那一瞬間,宮離夜突然理解了蕭北景為什麽會喜歡她,會迎她為北梁的太子妃。
她確實是個不輸於夏婉瑜的美人,而且有著別樣的風華。
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夏婉瑜,心中鈍痛,唇角抿成一道僵硬的弧線。
他低頭恰好看見自己手中的酒,心中一動。他確實應該喝些酒,清醒清醒。
於他來說,醉著反而是清醒了。
可惜這世間少有能讓他清醒的酒。
宮離夜突然抬起手將酒壇上的封泥拍開,拿著酒壇對著自己的嘴就倒了下去。
他一口氣喝了半壇子酒才停了下來,有酒順著他的唇角流下來,他抬手抹開。
空氣中的酒香更濃鬱了。
喝了酒他反倒顯得更精神了些,宮離夜側頭道:“當然不能。”
他在回答楚惜顏之前的問題。不說他能不能抓住楚惜顏,就憑楚惜顏的身份他也不能刑訊她。吳越和北梁的關係本就岌岌可危,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楚惜顏卻沒有再接他的話,而是道:“酒可不是你這麽喝,這麽好的就白白糟蹋了。”
她惋惜地看著因為宮離夜的動作,灑出來的酒。
宮離夜道:“難道還要倒在玉杯裏,小口啜飲嗎?”
楚惜顏想象了一下,忽地笑出來:“倒是少了幾分豪氣。”
說著她學著宮離夜的樣子,也豪飲了半壇酒下去。喝完卻搖了搖頭道:“還是覺得有些浪費了。”
她晃了晃酒壇,有些心疼剛剛被豪飲進去的酒。
宮離夜卻道:“你是品酒賞月,我卻是借酒澆愁,如何能一樣?”
楚惜顏小口喝了一口,才接道:“借酒澆愁哪有那麽容易,很多時候都是越喝越清醒。”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從來不敢喝酒,越是喝酒就覺得當初那些事情在眼前揮之不去。”
“何況借酒澆愁也是逃避罷了。”她轉頭對上宮離夜的視線,眼神說不上是嘲諷還是感慨,“從不怯戰的肅王殿下也會想要逃避嗎?”
“從不怯戰是因為後退就會輸。”宮離夜的聲音落在楚惜顏耳邊,平靜至極。楚惜顏卻能輕易聽出這句話背後的心酸和背負。
以宮離夜在吳越的處境,他的確不能輸。他有任何的失利,都會被吳越帝拿出來當做收回他兵權的借口。
他不能輸,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朝堂上。他一旦輸了,站在他一係的官員、甚至他母族都會迎來滅頂之災。
“那就永遠不要怯戰。”楚惜顏淡淡道。“如果沒有退路,那就永遠不要想著逃避。無論是什麽事情都是這樣的。戰場上的規矩拿到其他事情上來用也是可以的。”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肅王殿下。”楚惜顏一口接一口地喝著酒,斷斷續續地道,“有些人生下來就有人保駕護航,一路順遂,做什麽都得天獨厚,有些人卻隻能在深淵之下往上爬。”
“有人護航的人想逃避一下、怯懦一下也無妨,反正總有人在他麵前擔著。但是在深淵之底往上爬的人沒那個資格。”
“逃避除了讓自己舒服一些沒有任何用處,肅王殿下應該比我還懂這個道理。”
楚惜顏輕輕笑起來:“殿下看起來,沒有舒服的命。”
天機閣批命,貨真價實。
雖說她現在已經看不大清星軌了,但將星的命線卻還能看出一二來。
“可能你說的對。”宮離夜回道,也不知說的是楚惜顏之前說的話,還是她最後那一句話。
月華如水,宛若鋪了一層銀紗下來,給萬物都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美感。
宮離夜卻看得索然無味,似乎還是這酒有些樂趣。
他再拎起酒壇,順著壇子的邊沿喝了一口。
酒液在他口中漫開,帶來的卻不是淳厚的口感,而是莫名的苦澀之意。
酒還是清冽可口,真正苦澀的是他的心情。
楚惜顏看了他一眼,依舊小口喝著酒,卻道:“偶爾放縱一下也不是不行。”
她將酒壇拎起來,舉到宮離夜麵前,一笑:“今夜有月色,有美酒,也有共飲之人,不如放縱一回?”
宮離夜抬頭看著她,一陣恍惚。他明明沒有醉,卻鬆懈了下來,無論是身還是心都不複之前的警醒了。
他沒有讓楚惜顏等太久,便也拎起酒壇與楚惜顏的酒壇撞了一下。
他將酒放在唇邊的時候還在想,他也許是太累了,一個人太久了。
沒有人真正懂過他,母後也好,下屬也好,都沒有懂過他。
連夏婉瑜都沒有。
而今天在這裏,反而是不甚熟悉的人與他喝酒,說出了他想要聽到的話。
楚惜顏沒有說太多,宮離夜卻知道,她是懂得。
真是可笑,貼在壇邊的唇向上彎了彎,然後酒液入口再不自知。
楚惜顏還抱著那壇子酒慢慢喝著,仿佛沒看見宮離夜已經醉倒在她身旁了。
過了一會兒,她將那一壇子酒喝完了,才站起身來。
“同一樣藥中了兩次,肅王殿下太不警醒了些。”
楚惜顏看著昏睡過去的宮離夜,抬頭對發現不對跳上來的逸風道:“你們王爺大概再也不會喝別人拿過來的酒了。”
逸風盯著她:“你下了什麽藥?”
“醉夢三春。”楚惜顏道,“放心,隻能讓他昏睡過去一陣,不會傷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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