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賢下士？這話實在來得莫名其妙。就是鄒君浩剛來南唐的時候，他也沒有這般禮賢下士過。
    楚惜北遵禮，卻不會輕易放下身段。是鄒君浩選擇了他，不是他選擇鄒君浩，他更不會讓自己顯得太過心急。
    鄒君浩也不在乎他的態度，他會選擇楚惜北，是因為楚惜顏選了他。輔佐君主這樣的事情，於他來說，本就是任務。
    君臣相和這種事，他一開始就沒想要。
    鄒君浩淡淡開口：“這裏還有人需要皇上禮賢下士嗎？”
    楚惜北笑了笑：“怎麽沒有，君浩也是朕要禮遇的人。”
    君浩搖了搖頭：“我哪裏還需要皇上禮賢下士。”
    楚惜北也沒打算和他打什麽機鋒，直言道：“好吧，朕今日還真不是來找你的。”
    鄒君浩的唇角抿平：“這裏除了我就隻有樂央了，難道皇上是來找樂央的？”
    楚惜北看了他一眼，他這是故意拿話來賭他的？
    可以鄒君浩臉上一派平靜之色，楚惜北什麽都沒看出來。想從鄒君浩臉上看出些什麽，實在太難了。
    楚惜北道：“朕是想找朕的皇妹。”
    鄒君浩終於抬了眸，淺眸望向了楚惜北：“公主殿下應該在皇宮之中。”他沒有說是哪一位公主，就如同楚惜北也沒有說他找的是哪一位公主。
    楚惜北也知道，這種小伎倆是套不出鄒君浩的話的。
    他接著道：“君浩應該知道才對，朕想要找的是朕的胞妹，雲清公主。”
    鄒君浩的神色絲毫未動：“那皇上應該去北梁找。”
    他語氣淡漠至極，楚惜北卻沒有在意，他對鄒君浩道：“朕如今是一國之君，自然不能冒昧地找過去。所以想請君浩幫朕找，畢竟……”
    “畢竟惜顏她也是天機閣的人，君浩應該更容易聯係上她。”
    他應該能在這雙眸子裏看到驚濤駭浪才對，楚惜北是這樣想的。
    但少年的眼眸依舊沉靜如深湖，一石投進去，絲毫的水花都未濺出來。他似乎並不奇怪楚惜北是如何得知楚惜顏是天機閣的人的。
    惜顏，這稱呼倒是親密。隻有這樣的念頭，輕輕掠過了鄒君浩的腦海。
    鄒君浩轉過身，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少年的嗓音清越：“進去說罷。”
    他眼眸微垂，身姿卻異常的挺拔，如修竹一般，長身玉立，風姿殊絕。
    楚惜北即使不喜他這副淡然的模樣，也不得不承認，國士當如此。
    他大步走進去，不用鄒君浩開口，就自己落了座。樂央對待客的這一套極為熟稔，早就燒了水，見兩人坐下來，連忙去沏茶了。
    他沏茶的手藝自然比不上鄒君浩，但也不是誰都能喝到鄒君浩的茶的。就算是能和到鄒君浩沏的茶的人，也不是每次來都能喝到的。
    不多時，茶被奉了上來。鄒君浩修長的手指搭在白瓷碗上，問道：“皇上想和我說什麽？”
    要他去找楚惜顏，又是想做什麽？
    楚惜北知道，他要是不先開口，鄒君浩不會率先提起天機閣的。而他今日也不是真的來禮賢下士的，他是來質問的。
    “朕昨日得了消息，君浩可想聽聽？”不待鄒君浩說話，楚惜北便接著道：“還是聽聽吧。”
    茶蓋掀開，水霧氤氳而上，模糊了鄒君浩的麵容。他道：“皇上想說就說吧。”
    實在不是讓人覺得痛快的態度。但楚惜北對於他一向有十分的耐心，這份耐心大概隻在對夏婉瑜之下。
    他終究還是認可鄒君浩的，這個少年值得他尊重。
    “有人跟我說，惜顏是天機閣外閣閣主尹靖萱的徒弟，是天機閣外閣下一任閣主。”楚惜北一字一語地說道，眼睛未曾離開鄒君浩的麵容。
    鄒君浩卻在想，錯了，但靖師叔的身份敗露了也是大事。
    他沒有說是或不是，而是道：“可是新夏的人，對皇上說的。”
    楚惜北看著他，眼神深沉了幾分：“天機閣的消息，真是靈通。”他身邊的人早肅清了一遍，按理說鄒君浩不該知道他接觸了誰才對。
    鄒君浩卻道：“隻是偶然看到有新夏的人入了城而已。”他提醒道：“想知道皇上想法的人，可不止是天機閣。”
    眼線暗樁，是防不住的。身邊的近侍可以千挑萬選，但是不可能將皇宮中的所有人的身份都徹查幹淨。
    新夏的使者昨日進了宮，這種事情是瞞不住的。而楚惜北今日一早便過來質問他，鄒君浩就算不大聰慧，也能猜到楚惜北是從何得知的，更別說他本就是走一步，算三步的人。
    他甚至都能猜想到這人是誰派過來的，而夏婉瑜這麽做又有何目的。楚惜顏之前的那一步棋走對了，天機閣如今不比以往了。
    鄒君浩想到這裏，竟笑了笑。平靜的湖麵之上似落了霞光，又起了微風，輕輕吹過去，一片浮華蕩漾，動人心弦。
    可惜這一幕隻有楚惜北可以看見，楚惜北卻隻會驚訝他為何會笑。
    隻那一瞬，鄒君浩便斂了笑意，他道：“新夏的人如此說，皇上就信了嗎？”
    “朕不得不信。”楚惜北道，“若是不信，又要如何來解釋皇妹那一身的武功和與平時迥然不同的性情？”
    雲州那一役，她到底露的有些多了。楚惜北早起了疑心，隻是查不到罷了。
    “也許是公主殿下另有奇遇。”鄒君浩道。
    “依朕來看，這奇遇就算天機閣了。”楚惜北淡淡道。
    鄒君浩知道，楚惜北在心中早已認定了楚惜顏是天機閣的人，他再說什麽也是無用的。
    “就算如此又如何呢？”他望著楚惜北，反問他：“就算雲清公主真的是天機閣的人，皇上又想如何呢？”
    這身份本就是錯的，認下也無妨。隻是之後就要馬上通知靖師叔，讓她換個身份，或者注意提防。隻是究竟下一步要如何行事，還是要看楚惜顏的意思。
    楚惜北的語氣誌在必得：“朕想要君浩找到皇妹，讓她與朕見上一麵。朕想要天機閣外閣為我所用。”
    他倒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
    他接著對鄒君浩道：“既然天機閣選擇了我，天機閣的外閣又何必吝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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