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邊境，夕陽西落，剛剛經曆過一場戰爭的城池一片蕭索之意。夏婉瑜站在城頭之上，望著城下的戰場。
    對麵上尚還有廢棄的羽箭和刀刃插在地上，染上了夕陽的血色。城頭上的石磚斑駁，隱隱還有被火灼燒過得炭黑之色。
    “果然還是滄桑的景色更壯麗一些。”夏婉瑜撫摸著石磚說道。她穿著一身輕便的鎧甲，看起來英姿颯爽。本來雪白的皮膚稍微曬黑了一些，減了幾分豔色，卻多了幾分英氣。
    夏良玉站在她身側，不太理解她話中的意思，卻絲毫不影響他現在的興奮的性情。
    就在不久前，他覆滅了吳越整整八萬的軍隊，現在又拿下了吳越的三座城池。曾經藏在心底的野望終於得以實現，他怎麽可能不興奮，不激動？
    很快他的名字就會響徹天下，所有人都會知道他。
    夏良玉的眼睛十分亮，他也將手放在城牆之上，開口道：“這座城池是我們的了。”
    夏婉瑜彎了彎唇角：“對，是我們的了。”她望著天地相交之際，那裏是更遠的地方。
    夏婉瑜眼底閃過不可抑製的欲望，總有一天，那裏也會是她的疆土。她抬起手，白嫩的手心落滿了微紅的餘暉，五指合攏。
    全部都是她的。
    “看到沒有？”夏婉瑜對身旁的夏良玉道，“那裏是吳越，更遠的地方是北梁，還有南唐。”
    她輕輕地笑起來：“總有一天，他們都會劃入新夏的版圖。”
    夏良玉不假思索：“當然！”
    年輕人的野望總是最大的，夏良玉的胃口一點也不比夏婉瑜的小。他本來也不在意跟誰打戰，要打多久的仗。
    他想要的是建功立業，名留青史。
    而且，他目光落在身邊的夏婉瑜身上。他今天的一切都是五妹給的，五妹的野心，他當然要幫忙完成。
    夏婉瑜的心思卻飄到了更遠的地方，若是說之前的吳越還有翻盤的可能的話，這一戰他們全軍覆沒之後，就再也沒有這種可能了。
    就算是宮離夜，也無力回天了。世人都叫他戰神，但他終究不是真正的神。
    或許是緊繃的神經突然放鬆了下來，夏婉瑜想的更多了一些。這也許對他是好事，她想。宮離夜這個人適合戰場，卻絕不適合官場和政治。
    楚惜北或者蕭北景應該都不會殺她，如果是她。夏婉瑜一時失神，她應該也不會殺他。但她也不會放他走，把吳越的前皇子放走這種事是做不出來的。她也許會把他關一輩子。
    如果囚禁他一輩子的話，可能還不如殺了他。
    夏婉瑜目光放遠，隨意想到。
    過了一會兒，她搖了搖頭，她怎麽會想到宮離夜身上去。她最近真的是想的有些多了。
    夏婉瑜轉過身，想要離開城頭。這時候有人急匆匆地跑上來：“主上。”
    那人身著黑衣，是夏婉瑜的私人部屬。
    夏婉瑜停下了腳步，聲音微冷：“怎麽了？”
    那人半跪著行禮，低聲道：“主上，雁城有異。”
    夏婉瑜越過他，一邊走一邊道：“怎麽回事？”
    那人順從地起來，跟在夏婉瑜身後，低聲稟告道：“前幾日，夏承誌頻繁地召見周青，周青的聯係也和他越來越密切。五日前，夏承誌聯合周青把許多我們的人都貶職了。”
    夏婉瑜目光微冷，唇角勾起抹冰冷的笑意。周青，很好。
    她最近掌權越來越順利，真正有了權勢之後，她也不再像之前那樣遮掩自己，偶爾也會露出本性。
    “還有嗎？”她漫不經心地問道。
    下屬回稟道：“屬下回來之前，雁城隻發生了這些。”
    夏婉瑜點點頭：“好了，我知道了。”她揮了揮手，那人退了下去。
    夏良玉跟在她身後，聞言皺眉道：“怎麽辦？”他下意識將自己和夏婉瑜放在了同一陣營中。
    夏婉瑜莞爾一笑，回答道：“放心，沒有事的。”
    她走下了城頭，淡淡道：“我可不是毫無準備之人。”她是個戒心很重的人，即使是周青，她也沒有完全放心。
    畢竟，她已經沒有辦法相信任何人了。
    她早在雁城留了人，也有一些人沒有告訴周青。這些人會是她翻盤的籌碼。
    況且，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夏良玉。就算夏承誌能將朝堂把持住又怎麽樣？
    她手上有軍隊，夏良玉是站在她這一邊的。夏承誌以為他們之間的鬥爭隻在朝堂之上就大錯特錯了。
    以為夏良玉是他的兒子，他就放心無比。難道他就沒有想過，她還是他的女兒嗎？
    夏婉瑜看起來勝券在握，她對夏良玉道：“你隻管站在我這一邊就好，剩下的我會處理。”
    “我們的父親……”她用嘲諷的語調說道，“算了，不提也罷。”
    她在夏良玉的眼中是極好的。夏良玉一直以為是夏承誌的逼迫才讓夏婉瑜走到了這個地步。在他眼中，夏婉瑜是個需要他保護的妹妹。
    見到夏婉瑜偶爾才會露出來的脆弱表情，他連忙保證道：“我當然會站在你這邊。”
    他看起來無比認真：“我會永遠站在你這一邊的。”
    “謝謝你，”夏婉瑜眼眸微垂，避開夏良玉灼人的目光，“三哥。”
    吳越，朝寧。
    肅穆又華美的皇宮就在宮離夜的馬前，他用漆黑的眸子盯著緊閉的宮門不知在想些什麽。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他日夜兼程從徐城趕了回來。一路風塵仆仆，進城之後便立刻來了皇宮。
    帶著他身後的一萬五千人的精兵。
    這是他第一次將軍隊帶進了朝寧。
    他自嘲地笑了笑，到頭來他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身後的火把映照出朱漆的宮門上整整齊齊的銅釘。宮離夜斂了臉上的自嘲，抬起手沉聲道：“開門。”
    這個開門不是要裏麵的人把門打開，而是要他身後的人把門撞開。
    他身後的人聽到命令後，拿著攻城的利器開始撞擊宮門。沉重的撞擊聲震得地麵都有顫抖之感。
    隱約還能聽到宮門裏麵驚恐的叫喊之聲。
    宮離夜垂眸斂目，麵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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